当面临还要演奏四首曲子的要求时,米豆内心是抗拒的,不是琴童不知道,拉琴很累的好吗!
    此刻的米豆,心里头有一千头草泥马跳着整齐的踢踏舞而过,产生的共振足以让他露出一个崩溃的表情。
    幸好,米豆瞥见了阮朵的脸庞。
    那是一个怎样的表情呢?
    米豆忽然感觉鼻头有一些痒痒的,他低头揉了揉鼻尖,趁机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地球时的经验。
    对男孩子来讲,女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她们时而叽叽喳喳,时而冷峻到鸦雀无声,两者之间转换的程度,比五月里的天气转换的还要快,说变就变。
    她们明明力气比男生大,个头也普遍要高一些,却还要在发生争执的时候,要求男孩子拿出绅士风度,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是绅士?
    妈妈说,男孩子就要让着女生。
    爸爸听了,总是补一句,要多和女生交朋友。
    但妈妈听了之后,却会立刻翻个白眼给爸爸。
    这很让人抓狂的好嘛!
    明明就是要求让着女生的,袒护女生的样子,却反感爸爸多和女生交朋友的提议,真是的呢。
    可就在刚刚,米豆忽然就明白了,爸爸说的对,一定要和女生交朋友。
    就说阮朵刚才的表情吧,平静的像是一个湖面,犹如蓝色的贝加尔湖,恬静到若无其事,即便是生机盎然到都快装不下了。
    但是她的眼睛却如同一对会发光的宝石,有摄人之魄的感觉,那同样是一种共振,来自两个不同的躯体,他感受到了她的理解,没错,第一次见人拉大提琴的阮朵竟然懂米豆的辛苦。
    如果用两个字概括出阮朵眼神传递出来的意义,那么就是“关切”。
    爸爸说的没错,要多和女生交朋友。
    她们会给予关切,而这种关切,对演奏者来说,是一种动力。
    米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做好了一番表情管理,蹙了下鼻子,抹去了刚才崩溃的痕迹。
    那么,就再拉一首吧。
    可是,拉什么呢?
    米豆有一个保留曲目,说到这个曲目,很多人都视若瑰宝,包括米豆的爸爸。
    一提到这首曲子,爸爸就会赞不绝口,说这首曲子是神作,有冲破樊笼和打破百无禁忌的情绪流动。
    米豆不明白爸爸的意思。
    为此,有一回爸爸专门带着米豆去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米豆记得那个电影的名字,叫《邪不压正》。
    这个电影不怎么好看,除了有大雪堆城的皑皑,对米豆来说简直就乏善可陈,不就是一个人不停地在屋顶上跑吗?
    但音乐确实很魔性,就是这首曲子。
    当时,米豆已经会演奏这首曲子了,所以一听就认出来了。
    米豆不知道,这首曲子和这个人在屋顶上跑有什么关联?
    但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地融洽,没有违和。
    米豆问爸爸,这是为什么?
    爸爸说,是这首曲子的神秘感。
    因为这个神秘感,让这个曲子跟多部电影都有了关联,成为经典。
    比如……
    爸爸当时的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
    只是道一句,长大之后再看。
    在米豆的再三追问下,爸爸只是说了一个电影的名字,《大开眼戒》。
    大开眼戒?
    不应该是大开眼界吗?
    爸爸摸摸米豆的脑袋,小孩子有困惑是好事,保留这份好奇心,不用凡事都要立刻有一个答案,可以先放在这里。
    当时,爸爸指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反正,米豆因为这件事,算是把这个曲子给记心里头了,他觉得,这首曲子意义重大,至于是什么意义,长大了再说。
    他就刻苦练习了好久。
    是时候释放这个曲子了。
    肖斯塔科维奇的《2号圆舞曲》。
    旋律抒情且有着神秘的跳跃,有着华尔兹的甜美,以及难以言说的淡淡的苦丁香般的忧伤。
    就像是一个人身处迷宫,不停地试探着,面前的每一道门,是否可以通往出口。
    但出口是什么,前方为何物,却又令人不解。
    就这样试探着,惊喜着,苦恼着。
    最终,又化作了欢快,如同放下了心中的纠葛。
    这是一个系绳子和解绳子的过程。
    米豆一曲奏罢,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米豆见没有动静,睥睨一下阮朵,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阮朵缓过神来,道:“你真棒,你练它练了多久?”
    “它?”米豆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这个“它”代指什么。
    “对啊,这首曲子。”
    “哦,我还以为你问的是大提琴呢,我啊,练这首曲子只比练习大提琴晚了一年而已。”
    “也就是说,你练了这首曲子有三年?”阮朵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很是惊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很正常的。”米豆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很是受用。
    “我有个提议,”阮朵说,“你再拉琴的时候,表情再丰富一些会更好。”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的表情很有感染力,你再丰富它一下嘛,我很喜欢看,说不定我们世界的都会喜欢,会给你加分的。”阮朵耐心地解释,替米豆着想。
    能否拿下这场比赛,进入到下一关,这可是很令人期待的。
    米豆有些诧异,明明这里的人都没有表情,以不流露情感为习惯,奉行高效交流,却依然能够被音乐的情感所触动,依然喜欢米豆的表情,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呢。
    “这不会因为不符合你们的习惯而不受待见吧?”米豆多少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的,你的演奏和表情,都是稀罕物。”阮朵说,“为何不放大一些呢?”
    【还要继续,还有两首曲子】
    提示音在敦促米豆。
    米豆苦笑,然后道:“怎么感觉跟采集指纹似的,一次不行还要两次。”
    “那你还行不行?”阮朵有些担心。
    “行的,豁出去了呗。”米豆此刻已经完全放下了心理压力,都比到这个份上了,吃奶的劲也要使出来才行。
    既然阮朵提醒他要加点表情,米豆心里头一下子就亮堂了。
    这就是一场表演,一场比赛,看看音乐的表现力如何,能否打动观众。
    所以,表情丰富一些,投入一些,甚至是夸大一些,都无可厚非,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米豆很明白。
    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2070世界,同样有人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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