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噹…”
    无他,只是恐惧使然。
    百万守阵已势成多时,而闯阵的敌人,也已经来到了阵前一丈,这战与不战都只在一瞬之间。可是,那转攻的号角,却迟迟没有响起。
    这号角没响起,那便就意味着,这列阵的百万黑蟒,只能一直维持着守势不动了。
    只是,此时此刻,这位即将闯阵的敌人,可是一位屹立在群山巅峰的王者大能呀!
    他若强攻,仅凭目前这军阵的守势,又哪能挡得住他的脚步呀?再进一步说,倘若这位王者,是铁了心要以力破阵不可,那他的全力一击,会引发多么的恐怖后果。从刚刚城外那道焚尽万物的气浪,便能看出一二了。
    在那恐怖一击的面前,即便身穿黑铁重甲,前有架玄铁重盾格挡,那必然也是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必死无疑!
    这很吓人…
    虽说,能来这北茫雄关参军的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这生死于他们而言,也并非那么的可怕。可是,人活着总得是要脸面的呀。倘若让这些铁血儿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活打死,而致死都不能还手弑敌。
    即将面对这样窝囊的死法,又有谁能甘心,谁能不怕啊?
    正因为怕,所以心就乱了,手脚也就随之慌了。
    “噹噹噹噹…”
    “兄弟别慌…”
    “……”
    在漫天轰鸣中,夏渊抽起来脸颊,露出了一道富有玩味的痞笑。
    这道笑容,其实也并不可怕,只是那笑起来的玩味,配上说出的这四个字,则实在是有些渗人罢了。
    “當噹…”
    夏渊身前的那面钢盾,似乎闻到了透来的玩味,不由地抖了抖盾身。
    “死不了的,放心吧…”
    “噹噹噹噹…”
    击鸣震响,震耳欲聋。
    看着前方盾墙,夏渊又痞笑了许久。
    不过,也幸好,这名军士被盾墙阻挡了视线,看不到跟前的这抹恐怖笑容。否则,他这击盾的节奏肯定会被吓得,更慌乱一些。
    “……”
    无话。
    定眼看了许久之后,夏渊方才一手拿走嘴角上叼着的枯草,逐渐仰起了头颅,挺胸收腹,下沉丹田一寸,嘴巴缓缓张开…
    突然,深深吸入一口大气!
    “呼呼…”
    “咣…咣…”
    风动,雪涌,声急响!
    就在夏渊张口吸气一刻,周遭的漫天风雪,随之突然大作!
    呼呼寒风,由四面八方,顺着吸入的气流涌向夏渊的嘴巴。风入嘴无息,雪入嘴化成雾。他这一下的深呼,就宛如化作了一头气吞万里的猛虎,正在咆哮山林!直啸得那百万盾墙的顶端,摇摇摆摆,几乎无法站稳。
    突然的异变,更让得夏渊身前那面钢盾,更慌了!
    面对无知的恐惧,这刀击盾的节奏,是完全乱了阵脚。
    “呼呼…”
    “噹噹…”
    嘶…
    风呼呼,刀盾鸣。
    气吸十余息后,风渐停,吸也渐收。夏渊挺起的胸膛,被吸入的狂风,生生扩大了整整一圈。让得他整个身形,显得更加巍峨且健壮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
    突然!
    就在深吸停下的一刻!
    眨!
    夏渊突然双目一瞪,一道狠色迸绽!下垂双拳后一挥,仰天头颅往前一挺,就是双唇大张,一字滔天怒吼!
    迸发!
    “滚!”
    “滚滚滚滚…”
    “啪啪啪啪啪…”
    猛象滔天怒吼!
    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夏渊大嘴吼出的字只有一个,但这个字却带出了一道惊世的狂风。风势狂猛,似洪水猛兽,又似万象在奔腾。
    这滚字一出,那飓风一过。
    夏渊身前数十丈盾墙上下,就宛如被一柄无影无形的天神之锤,凶猛轰砸一般,徒然崩塌!
    罡风带话,话还没传到近处军士的耳中。只是那罡风刚摸上了那钢盾,这盾后的人是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也感觉不到一丝异样,就直接被“轰!”的一下,轰飞起了起来…
    不过,这还没完…
    只是,这说时迟,那时快。
    声音有多快,这事态发展就比声音还要快。
    只见这一声怒吼咆哮之下,狂暴的飓风便直刮出此间数里长路,从城门一路碾压到了城中军帐营外。盾墙崩塌,钢盾带铁甲飞向九天,地上冰雪刹那化成了白水…
    那一个才叫恐怖!
    而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也就只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罢了。几个呼吸之后,这夏渊的一个滚字,便就滚完了
    “啪啪…”
    被击飞的黑蟒,漫天飞舞。
    盾影重重,人影亦重重。
    这些可怜的人儿,飞了好一会儿后,方才伴着天上的稀碎新雪,陆陆续续跌落地上。而,地上,百万军士所组成的铜墙铁壁,是被生生轰出了一条,由北向南的无阻道路。
    来敌一击破阵。
    延绵的击盾声响,随之止下…
    “呼…”
    “啪啪…”
    “咳咳…舒畅。”
    夏渊拍拍手掌,轻咳两声,润了润嗓子。
    看着陆续由天上落下的黑影,非常得意地笑道:“不错呀,这龟壳子还挺耐抗的。这都没被喷崩咯,这做工值这个那个银子呀。”
    “你也不错…”
    城外,巨坑下,洪破天依旧眺望着天际。他的神情,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依然是那么的冷俊与肃然。
    “一声象啸,便能惊天地。那象踏一出,必然就能泣鬼神了。”
    “呵…废话。”
    提了提肩上的包裹绳带,夏渊轻飘地瞟了一眼身后,便沿着被清空的道路,直径走出。
    “在山沟沟里的日子,虽然苦,却最适合练武。不像你们这里破地方,天寒地冻的还不单止,整天还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你不累啊?”
    “这里日子也苦,也不适合练武,但适合练兵。”两人背对数里,洪破天沉吟答。
    “谁的兵?”
    “黒蟒的兵。”
    “原来不是皇兵啊?”
    “皇兵有四圣足矣。”
    “原来,你还是有点脑的嘛。”
    “……”
    “咔咔…”
    随着夏渊前行,两边的列阵军士,逐排转身。跟着他的步伐,移动盾墙朝向,继续严阵戒备。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数十里铜墙铁壁,被一字分割两面。远远看去,与其说这百万雄狮是在战备,倒不如说,这是百万雄师在匍匐恭迎着,这位王者入关…
    “呼…”
    北风向南,南风止。
    夏渊渐渐走远了,城外大坑好像变得有了些不一样。
    是此处百丈,重新起风了。
    红艳起伏,洪破军背上的红袍,随之飘舞了起来。地上的尘埃,也开始扬起一层薄薄的轻雾,由北向南…
    紧接着,新生风儿,带着雪花也随之飘了下来。
    “喳…莎…”
    可是,这细碎的雪花,还没落到洪破天的身上,便被蒸发成了淡淡的白气,而后升华。
    他背对着北茫关,默默地仰望着北边刮来的雪花。
    “一路顺风。”
    已顺着两旁盾墙,走出数里的夏渊,轻笑一声应道:
    “必然顺风。”
    “呼…”
    雪花渐大风愈大。
    南人北站眺北望,
    北人南行越南山。
    南山话,北人情。
    背对数里的两人,各留下一句颇为深远的话语,就此便再无言语往来了。或许是相距已经甚远,说起来费劲。也或许是此间话已言尽,各自心里有数,便再没有倾述的必要了。
    剩风萧萧兮,凄凄凉凉。
    两人最后的道别,让人不由泛起些许寒意,是军心忽冷…
    今日早。
    北人来,狼烟起。
    雄赳赳,气昂昂,雄狮列阵北茫雄关。
    这数十里守阵盾墙,反映数十里银光黑茫。想那肃杀滔天意,那是万事具备,只欠那万军统帅一声杀令下。这秣兵历马二十载的北茫黑蟒,便可化作洪水冲塌,扑杀来敌千里。而且,即便退百步万步来说,纵有不敌,那至少能杀一个男儿英姿,铁血豪情,死而无憾。
    但,事实却与理想天差地别。
    转攻号角的迟迟没有响起,藏锋二十载的利剑,依旧没有出鞘。直到最后一刻,那北人过关向南去,守阵仍是最极端的守阵,仍没嗜血一滴。而那位统军百万的都督,却只不过是不咸不淡地,送出了一句送客的言辞…
    这让人憋屈的同时,深深不解。
    这到底是示弱呢?还是别有所图?
    难解,难解。
    “呼呼…”
    风雪再如常,连接天地茫茫。
    随着那道巍峨的身躯,完全隐入了城南的风雪中去。倾覆满城的滔天肃杀意,愈渐低沉,逐渐消散。无言语…
    “啪啪…”
    雄关之南,
    羽拍脆响。
    三只雪白的信鸽,由城南的军帐营中飞起。沿着离人的脚步,迅速掠入了南面的天际。
    “撕拉~”
    刚被人架起的军帐窗沿,又被人关了起来。只见,那是一只并不健壮的手掌,拉下了蓬帐,阻挡住了帐外风雪的飘入。
    静悄悄的,唯有军帐外,一面丈高的黑面旗帜,在迎着狂风猎猎翻舞。而旗帜上,则铿锵有力地,写着血红的两个大字。
    “监军”。
    ……
    “伐伐~”
    信鸽起飞不久,城外百丈坑洼中,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新雪,覆盖着尘埃。随风翻腾的红袍,这时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缓缓地转过身来,迈步…
    “鸟不尽,又如何藏弓?”
    “啪啪啪…”
    淡淡一句,说完不久。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八百里北邙关外,忽然飞起了无数禽鸟。大的小的,一哄而飞。但无一例外,皆是飞向南面的天空…
    皆是信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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