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郅走进佛堂,一看就看到正跪在佛前念经的冯老夫人,他默默地走上前去,跪在母亲身后,听着冯老夫人的念经声,他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眼神也越发的坚定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冯老夫人今日的晚课便结束了,她合上经书,林易郅上前扶起她,扶着她坐到一旁,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可是突厥人退兵了?”冯老夫人淡淡的问道,突厥人在邕州城外安营扎寨也已经一个多月了。
    突厥人兵临城下这一个多月来,就算知道突厥人大举攻城的可能性不大,绥宁侯也没有掉与轻心,带着几个儿子和众将士在城头上日夜巡视,林易郅身为长子和侯府的世子,吃住都在城楼,已经很久没有回府来了。
    “还没有,但估计也没几天了!”林易郅恭敬地回答,这一个多月来,双方打了十多场,双方各有输赢,但总的来说,突厥人输的次数稍微多点。进入十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照过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突厥人也差不多该撤兵了。
    “今年总的伤亡怎样?”冯老夫人关心的问了一声。
    “死了四千多,有三千多是新兵,突厥那边的伤亡只会更多。”林易郅轻叹一口气,道:“突厥人这些年几乎每年都在扰边,今年是燕州,去年是蓟州,前年是燕州,借着小战事练兵的意图非常明显,三五年内,必会有一场大战。”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冯老夫人淡淡的,道:“算算,上一次大战距离现在也已经十年有余了,突厥人也该恢复元气了。他们想要南下、逐鹿中原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减弱过,这元气恢复了,不就该来一场大的吗?你啊,与其担心这些那些,不如做好一切准备……你爹年纪大了,真到了那天,还得你顶上!”
    “爹老当益壮,儿子跟在爹身边打打下手也就够了。”林易郅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带了苦涩,绥宁侯早就已经是满花甲的人了,但一直都不服老,那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立世子是因为他尚在犹豫,更是因为他不想多个会分走他手上权力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老当益壮?呵呵~”冯老夫人冷笑一声,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摇摇头,略过此事,道:“阿昱出事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查到背后的主使者了没有?”
    “儿子无能!”林易郅低下头,一脸惭愧的道:“事情陷入僵局,这半个月来没有新的进展。”
    这一个多月来,林玖珍兄弟俩一点一点的拷问,一点一点的收据证据,却只挖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林三七口中挟持他母亲,逼着他背叛谢昱的。此人名叫王五,明面上是到邕州来的行脚商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被通缉了很多年的江洋大盗。
    王五是在就在林三七报信之后,几经波折之下,抓捕到了的。才一上刑,王五就异常痛快的交待了自己是得了辅国公世子夫人江氏的一大笔钱,为人消灾的。再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而就在王五被抓的第三天,也就是和突厥人交战的第一天,人就被毒死在了大牢之中。
    他这一死,一条线就断了,至于说他的口供,林易郅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谢昱的那个继母是什么样的,他能不知道?江氏那么一个蠢货,有这大的本事,把手伸得这么长,在戒备森严的大牢杀人灭口?她若有这样的能耐,谢昱坟头上的草早就比人高了!
    另一个人则是林十六。林十六和在禺山峡疑是被谢昱身边的人诛杀的林二六、林三二、林四五等数人交情极好,来往极多。在林易郅兄弟从禺山峡回来之后,就查到了他的头上。
    查到林十六的当天,林玖珍兄弟就带人去抓林十六,林十六看到林玖珍兄弟之后,知道事情败露,毫不犹豫的当着他们的自刎而死。不过,在他临死前,他毫无悔意的将自己收买林二六等人,让他们泄露谢昱的行踪,并让他们配合追杀谢昱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他这般做是因为他因为谢昱而被绥宁侯斥责,进而不再受重用,心里怨恨,就尽一切可能的想要报复。
    林十六的话,林易郅也是不相信的——他不过是一个侍卫,还是一直隐身暗处的侍卫,他哪来的本事和能耐买通那么多人为他卖命,为他不惜背叛绥宁侯府?他自刎不过是想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并且掐断所有的线索而已。
    林十六的手段很粗糙,但无疑是很有用的,他一死,所有的线索就断了,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也查不出来了。
    “是完全没有了线索,还是你爹不希望再查下去?”冯老夫人语气淡淡的问道,半个月前,林玖珍和林玖鄞来向她禀报过最新的进展,她自然知道之前的一切事情。她冷冷的道:“老五这段时间没少往我这里钻,一个劲的劝我别太伤心,劝我看开些,劝我以大局为重……我想,这应该是你爹的吩咐。”
    “父亲不希望事情闹大,儿子虽然不肯,但父亲的态度摆在那里,儿子又不能分/身,玖珍玖鄞虽然能干,辈分和年纪却摆在那里,旁人不配合他们,他们也是无奈。”林易郅苦笑,在没查到江氏和林十六身上之前,绥宁侯的态度就已经明白了,查到两人之后,绥宁侯更表示可以结案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冯老夫人并不意外,她冷笑道:“背后给阿昱下黑手的,就算不是老四,也绝对是这府上的,要不然的话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让那么多林家养出来的人背叛阿昱,还能把手伸到大牢之中。他这个人素来喜欢息事宁人,别说今日死的只是阿昱,只是个不在跟前长大,没多少感情的外孙子,就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也不会追究到底的。在他眼中,死了的人永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父亲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个,家宅不宁!”林易郅为绥宁侯说了一句话,他知道母亲虽然从来不曾说过,但她对绥宁侯是有怨气的,最恨的莫过于两个妹妹死得那么惨,那么疑点重重,绥宁侯却没有追究到底,而是接受了今上和辅国公府的歉意之后,就放弃了追查。
    “那么你呢?你决定听他的吗?”冯老夫人盯着儿子,眼中闪着冷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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