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说道:“你可知为何我要你在这个时间回长安?”
    贤一揣摩着青瓷酒杯上的花纹,开口说道:“不知,还请师叔祖细说。”
    千尺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在今年七月十五,孟兰节那一天,会在道明寺聚集天下正道,共同商讨伐秦一事。”
    贤一点了点头,等待着下文。
    “在世人看来,天底下实力最强、底蕴最深的莫过于两寺一庵一唐家,但事实上还要算上一个西边的道观。道观虽然如今落魄,但千年万年留下的底蕴,万万不可小觑。”
    “是。”贤一附和道。
    “这一次除了道观以外,其余三方都会在孟兰会提前几日赶到寺里。至于其他稍弱一些的山门宗派,已经在上个月陆续到了长安。”千尺接着说道。
    贤一感到疑惑,问道:“离孟兰会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千尺说道:“说是说怕耽误了期限,还不是闲的没事找事?他们那些弟子中也有几个有能耐的,聚在一起商谈好了要举办一个青友会,时间便定在三天以后。”
    “青友会?”贤一问道。
    千尺点了点头,说道:“去参加的都是年轻一辈,请帖已经送到了道明寺。”
    贤一笑着说道:“听上去还不错,我若是参加这个聚会,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认识一些同龄人。”
    千尺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说道:“明面上是如此,可既然是打着年轻一辈交流的名号,到时候自然免不了切磋一番。我道明寺是佛门圣地,哪有拒绝的道理?说来说去,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得些名气罢了。”
    贤一不解,问道:“以道明寺的地位,难道还有人敢前来挑战?”
    “有何不敢?若是你们败了,只要对方不是恶意伤人,莫非寺里的长老还能厚着脸皮去找小辈寻仇不成?”千尺说道:“就算输给了道明寺,也只是理所当然之事,没有人会觉得丢脸。”
    贤一说道:“那岂不是无论输赢,那些人都没有任何亏损?”
    千尺说道:“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而且名正言顺,不能拒绝。”
    “都是一些什么实力?”
    千尺说道:“实力倒是不弱,天下间的宗派这么多,总会冒出来几个妖孽,不然也没有胆量前来挑战。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所是境界差距太大,你完全可以拒绝。”
    千尺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可听说过天地人三榜?”
    贤一点头,说道:“听说过一些,但没有具体看过。”
    千尺说道:“天榜的高手各个都是有名有份,自然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牟利。但这些人里面,地榜前十占据了一半。”
    贤一听到这句话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我就不担心了,到时候有师兄在场,谁能撑得过一招?管他什么地榜高手,通通揍一顿再说。”
    “不可,他去了就是以强欺弱,道明寺还丢不起这个脸。”千尺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就由你和唐君墨参加,反正那小子也喜欢打架。”
    贤一脸上的笑容凝固,旋即想到了什么,苦着一副脸问道:“那我和唐君墨在地榜上是什么排名?”
    千尺看着贤一,说道:“最新的榜单还没有出来,但以你之前显露的实力,排在地榜二十一,唐君墨因为有洛水剑的缘故,排在第十。”
    贤一没有和唐君墨真正交手过,但也能估算出两人差距不会太大,更何况他现在沟通了命星,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可是他又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踏天步还是媲美神识的念力,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他最强大的两道手段都不能动用。
    贤一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那我参加这个青友会,岂不等于是跑过去挨揍?”
    仁生也想到了这一点,同样抬起头来看着千尺。
    “那倒不至于。”千尺指着身后,说道:“到时候你带着它,若是真的打不过了你就拿出来,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在千尺的身后是天和宫的最深处的高台,上面有一方墨玉神座,神座旁边杵着一根禅杖。
    禅杖通体金黄,其中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现,贤一隔着数十丈远都能感觉到极其危险的气息。
    贤一也是大感震惊,因为知道这根禅杖所代表的意义。
    这是九锡禅杖,集天下信徒之信仰,一旦使出有无法想象的威能。当日在金石城外的森林中,仅仅耗费了一层的力量,但连强如大法师也要暂避锋芒。
    更重要的是,九锡禅杖不属于道明寺,也不属于千尺。
    它是无数万年前佛祖行走在人间之时使用的法器,成佛之际留在里人间,历任的主人无一不是得道高僧,最后成为了大南历代国师的信物。
    天下信徒见到了九锡禅杖,便等同于大南子民见到了圣天令一般。
    贤一惶恐说道:“我不能拿它。”
    “为何不能?”千尺微笑问道。
    贤一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实力太弱,恐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现在不代表将来,我能看到,你将来会很强。”
    贤一依旧摇头,正打算开口。
    “我要死了。”千尺一脸平静,缓缓说道。
    但这四个字在贤一眼中无异于响起了一道惊雷,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谈笑间说美食,举手投足敌人便灰飞烟灭的师叔竟然大限将至!
    仁生双手合十,闭眼道出一句佛号。
    贤一坚决说道:“不可能。”
    千尺笑了笑,打趣说道:“难道我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感觉不到?你这可是瞧不起我。”
    “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我想死的更有用一些。”千尺接着说道。
    贤一突然很难过,觉得胸口有一团气堵着出不来,十分难受。
    堂堂国师,怎么说死就死呢?
    “如今大南国力鼎盛,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攻进雪原,直到去年才决定召开孟兰会,你知道这是为何?”千尺问道。
    贤一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仍然沉默,不愿说出。
    千尺自顾接着说道:“因为我要死了,要死的有用一些,死在战场上。”
    贤一听完后眼睛有些湿润,忍不住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还没死呢,吓哭什么。”千尺笑骂,说道:“今年都十八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这要是让师兄知道了以为我没照顾好你,还不从海上赶回来教训我一顿?”
    贤一突然很愤怒,他的愤怒不是来源于千尺的话,而是想发泄。
    他睁大眼睛看着宫殿顶上镶嵌的一颗颗夜明珠,说道:“您放心,三天后我一定不给寺里丢脸。”
    “嗯。”千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你去把禅杖拿过来。”
    贤一起身,深吸一口气,几步过后来到了高台上,站在禅杖前。
    九锡禅杖长七尺,呈金黄,顶端有一佛塔,塔下八环,比正常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禅杖乃实质,光是看着便能感觉到极重,若不是修行者很难举起。
    贤一伸出手掌缓缓靠了过去,手背上的青筋隆起,用力握住了杖身。
    冰冷的金属质感中带着一点温热,源源不绝的金色丝雾从禅杖内部流出,涌进了贤一的体内。
    和猜想中并不一样,禅杖可碎山石,在贤一手中却轻若无物。
    他闭上了眼,在这道丝雾流进体内后,感觉到身心无比舒适,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一声舒叹。
    同时在他体内的元力飞速得到了补充,效果根本不是怀中的破境果能比,甚至连这十多天的赶路所造成的疲倦和隐伤也尽数复原。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没过多久贤一便睁开了眼,握着禅杖走回了木桌旁。
    每一步迈出,禅杖的底部便会击在地上,纵使他去刻意控制,也避免不了白玉的瓷砖上出现了数道裂纹。
    “熟悉吗?”千尺问道。
    贤一听不明白所言何事,千尺接着说道:“可惜了这几块砖,若是拿去卖了都能换十盘八珍鲤尾。”
    说的话自然是玩笑话,贤一却是说道:“师叔祖您放心,我赔。”
    千尺又摇头笑了笑,说道:“感觉怎么样?”
    “嗯。”贤一点了点头,说道:“感觉很好。”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境界太低,恐怕发挥不出一分威能,反倒会堕了禅杖的威名。”
    千尺开口说道:“那倒无妨,用来砸人也不错。”
    贤一犹豫说道:“这...不太妥吧。”
    “有什么不妥?谁敢说闲话?”千尺拿起了筷子,说道:“快吃吧,一路上也辛苦了,待会吃完我让人送你们回去,你师傅那边还有交代。”
    贤一点了点头,给千尺满上了酒后又给自己倒上,说道:“我陪您喝。”
    酒桌之上向来没有时间观念,等两人喝的尽兴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后。
    仁生杯中的茶水倒是没怎么动,起身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贤一,对着千尺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天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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