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捕头生怕徐陵反悔,又一次问道:“你确定要将你家产业都卖给我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好,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徐家,半个小时左右,他就带着一位四十岁上下面相忠厚的男子返回了徐陵的卧室,然后指了指床上,道:“徐典史,你来问他吧。”
    徐墨心中一动,很快想到这应该就是徐陵所说的,原来徐家族长一支的徐济赢,而冯捕头带他过来,明显是要做个见证。
    徐济赢此时走上前来,面带急色的道:“贤侄,冯大人说你要将家里的田地卖给他,田地可是根本,这,这可是真的?”
    徐墨一副被病痛折磨后虚弱的模样,道:“是真的。”
    徐济赢皱眉道:“你……你可要想清楚!没有了田地再多的钱也是无根之萍啊!”
    徐墨沉默了一下,据徐陵讲,徐济赢对他们一家向来都很关心,但他又不是徐陵,现在可不想被他耽误太多时间,道:“大人关心,小侄铭感五内,但此事小侄决心已定!”
    徐济赢扫了一眼冯捕头,低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家中尚有长辈,你自己能做得了主吗?”
    此时冯捕头走到徐济赢身边,道:“徐典史,我请你来是想做个见证,至于说他能不能做主——只要他同意,他已是一家之主,当然做得了主!徐陵,当着你徐大人的面我问你,卖产业之事,可有人逼你?”
    徐陵道:“没有。”
    冯捕头又道:“是你请人约我过府,商量卖地之事,现在你还愿意将地卖与我吗?”
    徐陵道:“愿意。”
    徐济赢刚想说话,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只好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冯捕头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到徐济赢的神色,心中一动,道:“徐典史,借一步说话。”
    过了一会儿,两人拿着准备好的文书进了房间,而徐济赢一脸喜色又有些惭愧的站在一边,却没有再说别的话。
    徐墨自然能看出他从冯捕头那里得了好处,但这跟他没有关系,而且,这种情形下也进一步减小他暴露的可能。
    签字画押后,冯捕头认真比照完毕,将它们小心的收好,留下银票后就出去安排护送“徐陵”前往府城之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怀疑过徐墨的身份,一来,是想不到会有人顶替,二来,有那么一大笔财富放在眼前,他也无心关注别的方面,也因此,即使稍微有点怀疑,他也选择性忽略过去。
    很快,冯捕头就带着两个手下来到徐墨面前,道:“这是我两名得力手下,王远、郑西林兄弟,一会儿他们俩驾车护送你去府城。”
    徐墨此时像是畏寒似的低头缩在一件带帽子的大氅里,闻言拱手道:“有劳两位了。”
    冯捕四下看了看,道:“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我让他们帮你收拾一下。”
    徐墨微微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需要带的,除了父母的灵位,还有书房里的一箱书,麻烦帮我抬到车上,对了,厨房里还有几坛酒,带上两坛路上喝,能解渴,咳咳,御寒……”
    冯捕头看向王郑两人,道:“徐公子想得周到,你们两人还不快谢谢徐公子?”
    王郑二人赶忙拱手道:“多谢徐公子!”
    冯捕头点点头,见徐墨没再说别的,就挥手让两人按徐墨吩咐的去拿东西。
    两人搬完东西,随后就进屋扶着徐墨往后门走去,徐墨则顺手将一顶挡风沙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他这样做纯粹是想挡住脸,此时点着火把,露着脸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了,但这样做也不会让别人多想什么,夜晚风大,以他的身体状态戴帽子是很正常的事。
    他从帽子后面飞快的看了诸人一眼,徐济赢沉默的走在一旁,王郑二人毫不关心,冯捕头的注意力则全在他抱的小盒子里,里面是房契和地契,他也就松了一口气,但一直走到门外,临上车前才将盒子交到手里。
    不管那枚玉坠是不是有问题,他都要提前做点准备,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将盒子交给冯捕头,有心之人自然会怀疑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冯捕头接过盒子一看,顿时大喜,他倒不怕徐墨不把房契地契给他,但拿到手里才能真正安心。
    徐墨则留恋似的在那些房契地契上看了几眼,然后转身扶着车厢道:“卖掉祖宗基业是为不孝,再无颜称呼父母赐下的名字,以后我就叫“墨”,徐墨!”
    听他一说,徐济赢羞愧的低下头,冯捕头则心情大好,安慰道:“徐公子不必如此,想来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赞同你的做法的。”
    徐墨摇了摇头,掀开门帘坐了进去。
    冯捕头则转头对王郑二人道:“你们务必把徐公子安全送到府城,听到没?”
    听他这样一说,徐墨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他算是白送了对方一万多两银子,难道还不知足?还要贪他这些银子?
    王郑二人答应一声,随之赶马向城外走去。
    想来冯捕头已经吩咐过了,两人走的路尽量避开了徐家所在的区域,顺利的出了城。
    出城后,徐墨打开一坛酒,自己喝了口,然后问道:“两位大人也喝点袪袪寒吧。”
    王郑两人也不客气,拍开另外一坛酒,分着喝了起来。
    马车不久后就到了一片坟包似的林地里,两人对视一眼,将马车拐了进去,郑西林跳下去简单检查了一番,然后向车内一拱手,不怀好意地道:“徐公子,请下车吧,我们兄弟俩送你上路!”
    王远将门帘一挑,不耐烦地道:“好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早死几天晚死几天也没什么差别,就不要让我们兄弟再陪着你折腾这一路了!”
    郑西林挎刀站在一边,道:“你是自己下来,还是让我们兄弟请你下来?”
    徐墨冷漠地看着两人的表演,随后斥道:“蠢货!”
    王郑二人对视一眼,完全没想到徐墨这个反应,然后又都大怒起来,王远冷笑着将刀抽了出来,郑西林也将手握得嘎巴直响,道:“嘿,徐陵,你以为你还是徐家的公子吗?在这荒郊野地里,杀你还不跟杀只猪,杀只鸡一样?”
    徐墨好整以暇的道:“然后呢?杀掉我,你以为你们两人还能活?”
    “你——”
    王远一握刀就想上前,郑西林却一把拉住了他,谨慎地道:“你什么意思?如果说不出点什么,可别怪我们兄弟俩心狠手辣,恐怕你还不知道,有些事比死还可怕!”
    徐墨淡淡地道:“这不是很简单明了的事吗?我把田产卖给了冯捕头,我一死,我那大伯肯定会从这方面做文章,到时候把你们俩往外一推,这么现成的替罪羊往哪找去?好,就算这件事不会发生,除掉两个不相干的手下,换回三千两银子,你们猜有人会不会这样做?”
    他还没说完,郑西林脸上就开始冒汗了,王远则有些惊慌地道:“不可能,我是王家的人……”
    徐墨道:“我还是徐锦年的亲外甥呢。”
    这下他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郑西林眼睛急转,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徐公子可有良策救我们一命?只要能将我们兄弟俩救出这场灾祸,我们必有厚报!”
    徐墨在帽子后面轻轻撇了撇嘴,但本来也没图他们什么报酬:“很简单,你们俩把我送到府城就是了。”
    王郑两人对视一眼,发现这样做还真没什么毛病!
    这下两人再不提送徐陵“上路”的话,一个个擦着脸上的冷汗,千恩万谢的将车拐回到了大路上,继续向府城方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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