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不禁心中叫一声惭愧,方才自己还以为张玉兰是纨绔子弟,五谷不分,看到水牛觉得有趣,两番追问,原来其中竟然有深意。
    她说这故事是仁宗皇帝的故事,北宋皇权来自于郭威建立的周朝,郭威没有儿子,传位给外甥柴荣,柴荣英年早逝,传位给世宗,世宗传位给恭帝柴宗训,当时赵匡胤是柴氏部将,他联合其他将领发动陈桥兵变,使计谋,令部将为期黄袍加身,逼供柴宗训,最终禅让皇位,放言要善待柴家,其实暗地里却是四处追杀,斩草除根。
    赵匡胤是北宋第一位皇帝,称为太祖皇帝,所谓天理循环,他的弟弟赵光义在一个晚上,埋伏了刀斧手,千古奇书《推背图》里面记载的“烛光斧影”便是这个故事,把他杀害,做了皇帝,称为太宗。
    自此,赵匡胤虽然夺得了柴家政权,其实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真正受惠的是他弟弟,以后继承王位的也是他弟弟的子孙后代。
    宋太宗传位给真宗,真宗传位给仁宗,这两个皇帝最是仁德,创造了北宋的辉煌,前面说到了,相传仁宗皇帝是赤脚大仙转身,有文曲星包拯,武曲星狄青协助。
    仁宗传位给英宗,英宗传位给神宗,神宗传位给哲宗,哲宗传位给徽宗,徽宗皇帝赵佶便是武松所在朝代的皇帝了。
    仁宗是第四任皇帝,徽宗是第八任皇帝,按理,老百姓是不能随意说皇帝的事情,可是仁宗也算是年代久远,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张玉兰的父亲是张都监,朝廷命官家属说先帝的事情,似乎也有点不妥,总之有点错综复杂。
    “张小姐说的莫非是牛黄?”
    武松福至心灵,在现代,有一种京城出的牛黄解毒丸,卖将近一千元一颗,牛黄是牛胃里面的结石,药用价值非常高,武松一下子就想到那方面去了,况且在北宋时期,江南一带多有犀牛出没,当时捕捉犀牛又不犯法,牛黄加上犀牛角,再配上麝香,鹿茸,的确是极为珍贵的灵药。
    他想着自己能够说出来,总是可以避免张玉兰去说故事,起码不必担心说到仁宗皇帝的事情,所谓说多错多,不说最好。
    张玉兰嫣然一笑,“都头果然见多识广,牛黄的确是好药,对中风殊有奇效,可对老太君的眼疾无助!”
    武松不禁心中笑骂道:“这张玉兰明明是要说我说错了,偏偏听起来好像赞扬我一般。”
    “小姐,你赶快说吧,仁宗皇帝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说也不碍事!”
    “噗!小丫头乱说,哪有几百年的事情!”张玉兰笑道:“那我便说吧,至于有没有奇效,都头自行决定。”
    武松也不说话,他知道张玉兰懂得的事情极多,她在信笺上说有眼疾灵药,便是有了,此刻听她说下去便是。
    “这事情由真宗皇帝说起,当时皇后娘娘殡天了,统领六宫自然要另觅人选,所谓母凭子贵,当时皇帝身边有两位宠爱的妃子,都有了身孕,皇帝就说了,谁能生出王、皇子,谁就是正宫娘娘....”
    “要是两个生的都是小皇子呢?”盈月忍不住问道。
    “你就是多嘴!”张玉兰嗔道,盈月吐吐舌头,不敢再问了,武松却是代为回答道:“那自然是谁先生儿子,谁当皇后了,这就是算命先生说的八字好坏,早一点就是皇帝命,晚一点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当皇帝了!”
    “都头所言极是!当时真宗皇帝的确是那样说的,这个事情隐瞒得极深,小女子也是偶然从一本典故上看到,也不敢四处乱说。”
    这等宫廷秘密自然是不能乱说的,特别是有关血统的问题,万一有什么人起了异心,说皇帝的血统不纯,那就天下大乱了,武松隐隐感到张玉兰说这个事情,的确是冒了许多的风险,不禁对她越发敬重,江湖上刀口舔血,行侠仗义是为侠士,张玉兰出口救人,也算是侠士。
    “张小姐果然有侠女风范!”
    武松赞叹道,张玉兰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
    “这两个妃子,一个姓刘,一个姓李,两人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可是生产的时间是无法控制,刘妃为人细密善嫉妒,一直派人监视李妃,恐防她先生产,又担心她生出来的是皇子。”
    “结果终于是没心计的比有心计的早生产,李妃已经作动了,刘妃还是没有动静,刘妃十分担心,找来心腹太监总管都堂郭槐来商量,郭槐献上毒计,联合接生的尤氏,要是李妃生的是皇子,便下毒手。”
    “李妃生的果然是皇子,尤氏便用郭槐事先准备好的剥皮狸猫,趁着李妃生产后血晕之际吗,换了太子,然后告诉真宗,说李妃诞下妖孽,真宗大怒,将李妃打入冷宫。”
    “李妃再令心腹宫女寇珠将太子勒死,寇珠为人良善,不忍心,便找来另外一名太监总管陈琳商量,陈琳知道事态严重,自己也是无力回天,可这是皇帝的血脉,不能放弃,便用一个食物盒装了太子,借故说皇帝赏赐酒食给八贤王,出了宫门,幸好太子也是天命所归,竟然一路上没有哭泣。”
    “到了八贤王处,陈琳一直没听到太子哭泣以为太子竟然闷死了,可拿出来时候,太子看到八贤王,就开始大哭,大伙都说这是天意,这孩子是真龙。”
    “后来刘妃也生了儿子,敕封为太子,她也做了皇后,可惜一切冥冥中有天意,太子五岁时候突然疾病死去,真宗皇帝也没有子嗣,便要了八贤王的儿子做太子,这也是有的,就如同郭威没有儿子,把帝位给了柴荣一般。”
    “太子在六岁时候,鬼使神差,来到冷宫,遇到李妃,母子情深,两人虽然没见过面,可竟然一起流泪痛哭,刘妃知道后,审问寇珠,寇珠不懂说谎,便撞死在台阶上,来个死无对证,刘妃还是不放心,在真宗面前说李妃的不是,让真宗赐死李妃。”
    “也是上天巧妙安排,竟然宫中有一名小太监余忠跟李妃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替李妃死了,另有太监秦凤接应李妃出了皇宫,秦凤为未免泄露风声,也是自杀,最终李妃流落在陈州,终日思念太子,以泪洗脸,落得双目失明....”
    说到这里武松心中了了,这就是“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了,他自然是在戏剧里面看到过,在说书先生那里也是听过这故事。
    此刻说到李妃双目失明的桥段,他倒是没有听过,知道这跟治好老太君的眼疾有十分大的联系。
    小丫头盈月反应是十分敏捷,“小姐,你说李妃是因为思念儿子落下眼疾,都头一直追问眼疾良方,难道都头所认识的人眼睛出了毛病,也是跟儿子有关?”
    武松点头道:“大同小异,也是因为思念儿子,担忧儿子的事情,肝郁上了眼睛,堵塞了天应穴,以至于失明。”
    “小姐,那你快说,李妃最后有没有太子相认,眼疾有没有治好?”
    “李妃是跟太子相认了!”武松说道:“这太子便是仁宗皇帝!”
    “都头,你如何得知?”张玉兰十分奇怪,这事情她是在一些禁书里面看到的,这些书籍都是孤本,不可能流传到武松那里,她自然不知道武松是从前年后穿越过来的,前年以前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了。
    “后来包拯包青天奉命调查国舅庞煜放赈舞弊案,到了陈州,遇到李妃,李妃当时跟包拯相会极为隐蔽,包拯也是很奇怪,一个乞丐婆为何有如此的气势,看到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而且谈吐极为高雅,当时李妃也不说情由,让包拯给她摸一下后脑勺,包拯竟然也是愿意了,李妃摸到他后脑有三块骨头,异于常人,才知道他果然是包拯....”
    “竟然有此事情?”张玉兰十分奇怪,她看的禁书里面没有这个事情,可是武松又说得似乎十分真诚,不由得不信,她自然不知道,武松说的不过是后世说书先生杜撰上去的故事,有艺术加工,只是构思得十分精密而已。
    武松其实也不知道真伪,不过随意说出来,觉得有意思罢了,他听得张玉兰十分惊奇,还十分佩服,也不禁得意起来。
    “包拯经过八贤王等人的证实,证明了她果然是李妃,就着手调查这个事情,可是当年知情的寇珠已经死了,郭槐是打死不承认,他也是无可奈何,后来郭槐自己说漏嘴,说除非是死了,到了阎王殿,他就承认。”
    “包拯便开了一个夜晚的公堂,大伙假装成阎王判官的,还找人假装成寇珠,果然郭槐到了阎王殿,什么都说了,真相大白,刘妃畏罪自杀,包拯也是因为这个事情立了大功,升为宰相。”
    “哦,原来是这样!”盈月语气十分失落,这是自然的,武松说得平淡,没有曲折离奇,怎么也没张玉兰说得那么引人入胜。
    武松自然也是知道,可他才不管这些,他当下便是要早点知道,李妃是如何复明的,老太君按照她的方便便可。
    “张小姐,最后李妃如何重见光明?”
    “是这样的,当时御医开了一副良方,让李妃服用,这良方便是老太君服用的那个方子了,那是从仁宗皇帝时候流传下来的,而开眼草滴眼也是其中一个药方,当时包拯十分喜爱开眼草,所以我们的叶孔目也是对它十分喜爱。”
    叶孔目常自比包拯,包拯喜爱开眼草,他也喜爱,这便是学了古人之风。
    武松猜想,潘金莲的药方是来自于告老还乡的御医,估计也是从仁宗时期便记录在典籍上,不过把故事的来由隐去了。
    “张小姐,难道李妃跟老太君一般,服用了药物,滴下开眼草的汁液,仍旧没有复明?”
    张玉兰微微一愕,不过稍即明白了,其实也不难猜想,要是李妃的眼睛立刻复明,这个故事便不必说下去了,自然是不能复明,才有必要说下去。
    “不错,都头猜对了,李妃服用了药物,滴下了开眼草的汁液,眼睛仍旧十分模糊,仅能看到半尺以外的事物,而且只是一个影子,也没有很确切!”
    “不错,跟老太君的症状一样!”武松心中大喜,知道张玉兰接下来说的便是“戏肉”了,老太君的眼疾能否治好,就看她的方法,不禁有一点的紧张。
    张玉兰轻轻捻起一块甜的哎草煎饼细细品尝,点头道:“别有一番风味,不亚于桂花糕,千层糕。”
    “桂花糕?千层糕?”武松低声的沉吟着,方才张玉兰随口说的老牛小牛,便是治疗眼疾的良方,莫非此刻说的桂花糕,千层糕也是,桂花糕,千层糕跟老牛小牛有什么关系,武松抓破脑袋,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张小姐,你便不要卖关子了,治疗眼疾难道要用桂花糕,千层糕?”
    “噗!怎么会用到那些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武松急忙道。
    “方才小女子不是已经说了么?为什么小牛不用做农活,老牛就要做农活,都头已经把药方说了出来!”
    “我说过么?”武松更加是奇怪,自己这一天说过无数话,竟然就把药方说了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张小姐,我确实不记得了!”
    张玉兰放下半块田艾煎饼,笑道:“舐犊情深!”
    “不错!我确实说了,舐犊情深!”武松恍然大悟,可还是不懂,“这跟治病有什么关系?难道让李逵去耕田么?”
    “这个自然不是,当时仁宗皇帝也是十分焦急,不知道该如何治好母亲的病,包拯就出了一个良方,便是四个字,舔犊情深,最终李妃恢复了光明。”
    “怎么个舐犊情深?”
    “都头博学,可此刻不需要太多理解,你只需要从字面理解便可。”
    “字面理解?”
    武松沉吟道,舐犊情深是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从牛演化而来的,出自《后汉书》:“犹怀老牛舐犊之爱”,在《三国志》也有说过,曹操把杨修杀了,他的父亲一下子瘦了几十斤,曹操问何故,他也是说舐犊情深。
    按照字面理解,就是小牛出生后,老牛总是用舌头来舔它,这在很多动物都有这种亲昵的行为,小狗,小猫也有,所以“舐”字经常会被人写作“舔”字。
    武松穿越前对国学很有兴趣,这点小知识他当然是懂了,可怎么用来治病呢?难道是说用李逵的亲情来感动老太君,那又该如何的去感动呢?
    武松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向着张玉兰行礼道:“张小姐,武松愚昧,还是不懂。”
    张玉兰脸上一红,良久,在盈月耳边说了一些话,盈月听了眉头一皱,可旋即又大笑起来。
    “都头,让奴婢告诉你吧!”
    “请姑娘赐教!”武松仍旧是站着,躬着身子,十分恭敬,这事关老太君能够复明,他自然比较紧张。
    “方才小姐不是说了么?从字面理解,舐犊情深,就是老水牛经常用舌头为小水牛舔身子....”
    “啊?”武松听了,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场景自己除了在岛国的电影还有西方那些电影里面看到过,现实还真有么?便是现实有,也是情侣之间的亲昵行为,怎么可能是母子之间做出来呢,怪不得张玉兰不肯说,这话如何能说出口。
    “荒谬,荒谬!”武松笑骂道:“此等畜生的行为岂能治病,你们拿武松消遣了!”
    “怎么拿你来消遣了!”盈月忍不住说道:“小时候,我吃了上火的东西,有了逗症,奶奶告诉我,早上起来人的唾液便有治疗的功效,涂抹一点上去,便好了,可见这是有道理的!”
    “便是有道理,总不能让儿子在母亲的全身都涂满唾液吧!”
    “咦都头如何想的事物如何龌蹉!”
    盈月一脸嫌弃,张玉兰抿嘴浅笑,武松再笨,也知道自己想错了,不由得尴尬的笑起来,不过也好,误会了,总好过是真的。
    “原来是武松想错了,那应该怎样?”
    “当时包拯说,李妃对仁宗皇帝是舐犊情深,思念过度,所以眼睛失明,要治好,便由儿子报答这舐犊之情,让仁宗皇帝在李妃的眼睛上做那老水牛对小水牛的动作。”
    盈月说完,笑得前仰后合,武松听了,这等于是让李逵在老太君眼睛上亲几口,这倒也没什么,可这能治疗眼疾,根本没道理啊。
    他狐疑的看着张玉兰,只见张玉兰眼观鼻,鼻观心,十分端庄,没有一点可笑的成分,他倒是坦然了。
    或者这是真的也不出奇,以前华佗跟曹操看病,也说曹操脑子里面有一把琴,所以引起头痛,古人的医学总是很古怪,可十分凑效,反正试一下也没什么。
    “张小姐,既然有此良方,武松这便回去,让李逵试一下。”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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