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酒席散场的那一夜。
    来俊臣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刻,卫遂忠收起了脸上阿谀奉承的笑容,他没有醉,不是因为他酒量好,而是仙瑶往他杯子里倒的,一直都是茶水。
    和仆人堆里的安金藏互使了个眼色,就急匆匆绕到后院去了。
    后门那儿,刘幽求早已经备好了马匹。
    他和“昆仑奴”骑上马,就直奔太平府上而去了。
    太平公主在竹林小院等着。
    素色的灯笼映照出一隅圆形的亮圈,在灯影之下,却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在胖乎乎的太平公主身边,另外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高个儿男子。
    刚走进院门的安金藏看到小院里出现了两个人,下意识地犹豫着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
    那穿着锦衣的男子脸上敷着如同艺伎般的铅粉,就连本应该简洁的男子发髻,也插上了花哨的红玉桃花的簪子。
    同样是美男子,安金藏是英俊,而这个男人,却是美得妖冶。
    一路疾行赶来,刘幽求看到这个情形,啐了口唾沫:“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
    安金藏叹了口气:“六郎入宫了,相比有这等姿色的,只有五郎了。”
    “妈的,女人家就是靠不住,这什么节骨眼儿了,商量大事还带这个面首。”刘幽求肆无忌惮地骂着,也不顾这么短的距离,太平和五郎都听得见。
    安金藏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拉着不乐意的刘幽求:“你也说了,要商量大事,先别计较这个。”
    安金藏猜得没错,他们一走近,太平就介绍着:“各位,这位是张易之……”
    “哦,是之前公主打算送给皇上的那位五郎是吧?”刘幽求斜眼看着打扮得“油腻”的张易之,没好气地说着。
    听到这句话的张易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抿嘴一笑:“这位郎君说得对,不过如今,我还是得进宫去了。皇上见了我弟弟甚是喜欢,听六郎提起我来,便也想见见……”
    安金藏听了,叹了一口气,嘀咕着:“好的吧,五郎、六郎,这下凑齐了。”
    “嗯?这位想必是金藏君了,为了听易之的话便要叹气?”张易之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温润如玉的,安金藏听着,心想着,还真是天生的尤物。
    不过,如今的情况,也管不了那么长远之后的事情了,听张易之的话,安金藏已经明白了今晚太平带着他过来的用意了。
    果然太平说道:“五郎今夜便可入宫侍寝了,现在只等着诸位带来好消息可让五郎捎带了去。”
    尽管心里不愿意,但是安金藏明白,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枕边风的威力永远都是强大的,太平安排得没有错,来俊臣的事,由张易之带进去,可比卫遂忠直接去说要有用得多。
    而一旁的卫遂忠可没有想那么多,听了太平问他们成果,立刻迫不及待地说:“多亏了这位料事如神的公子,遂忠只是稍微提了一下,来俊臣那厮就自诩堪比石勒。这不是谋逆,还是什么?”
    和情绪激动的卫遂忠比起来,太平公主只是看了他一眼,继而对安金藏说着:“金藏君,我打算随五郎一同入宫,当面向皇上禀明此事,只是,这也将我放在了与来俊臣对垒的位子上了。入宫之前,我想最后问你一句,以你的才智,你认为,本公主的胜算能有几成?”
    安金藏听了,看着太平真诚问话的模样,微微一笑:“公主这话便是问错了。既然你让我管这件事,我怎么可能让你放在和来俊臣对垒的位子上?”
    他话音刚落,竹林间,飞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如蝴蝶轻巧落在院子当中——仙瑶回来了。
    “来俊臣那厮竟然真被我们灌醉倒下了?”看着速去速回的仙瑶,卫遂忠惊讶问着。
    仙瑶从他面前掠过:“没有,我将他击晕了。”接着,径直走向了安金藏,将一沓的卷轴交到了他手里:“公子,你要的东西。”
    安金藏冲着仙瑶眨巴了一眼:“乖。”
    对于这种奇怪的表扬方式,仙瑶竟然还挺喜欢,抿嘴无声笑了下。
    “这是什么?”太平问着,跟着安金藏来到案几边。
    “在我的家乡,如果是有问题的官员,家里总有个地方藏东西的,而且往往在卧室,看来这个规律在咱们这儿也不例外。”
    安金藏说着,放下卷轴,拉过一盏烛灯,大家凑一起逐个儿看了起来。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揭发太平公主背后发表记恨皇上害死薛绍的言论,意图辅佐李旦恢复李唐江山的密报。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另外几个卷轴里,竟然都是启奏武家子弟意图谋反的密报。
    “来俊臣简直丧心病狂,若是这些都放到母亲那里,那就完了!”太平激动地说着,抓起揭发她的那份要放到烛灯上烧毁掉,但是她的手被安金藏死死抓住了。
    “你干什么?”太平大喊着。
    “公主,这些密报,一封都不能烧。”安金藏沉着地说着。
    “你知道这些东西被母亲看到的后果是什么吗?那将会是一场浩劫,不论是李家还是武家,都得死!”
    “如果是来俊臣递上去,自然会这样,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东西是死的,全看我们怎么利用了!”
    但是太平看着他,手依然紧抓着卷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公主,你来找我,让我帮你解决来俊臣这个大患,那就请完全地相信我,我是已经‘死掉’的人,这件事,说到底这件事成功与否,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安金藏说着,他能感受到被他抓住的太平的手松了开来。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叫玻璃顶的说法,每个人能力的边界是不同的,这些密报,正好说明来俊臣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不自知的地步了,我们要做的,只不过再在他紧绷的弓弦上稍微施力而已……”安金藏不紧不慢地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从太平的手里取下了密报的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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