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这才又恨恨地踹了一脚张辇,吩咐道:“宣这个混账进来!”
    等到生得虎背熊腰的杜文焕进来跪拜之后,崇祯皇帝却是一脚踹向了杜文焕。
    杜文焕本来对于崇祯皇帝传召自己就有些摸不清头脑,如今被踹了一脚,却是更糊涂了。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带兵到了延安府,就先被京营将士卒给看管起来,自己被命令独自一人前来见驾,杜文焕心中就更是忐忑不安。
    只是想想自己也没干什么过份的事儿,除了吃点儿空饷,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因此虽然挨了一脚,杜文焕也也不是很担心——再者说了,皇帝肯先踹一脚,说明火气就没到杀人的份上不是?
    老老实实的跪好后,杜文焕才叩头道:“陛下息怒,望陛下保重龙体。”
    崇祯皇帝却是气咻咻地道:“保重个屁!朕来问你,朕的旨意是什么?”
    杜文焕被崇祯皇帝给问得一脸懵逼,忐忑地道:“陛下恕罪,臣不知陛下所指的是哪道旨意?”
    崇祯皇帝嘿嘿冷笑一声道:“关于这些叛军的旨意,朕是怎么说的?”
    杜文焕恭恭敬敬地道:“启奏陛下,陛下旨意中所说,乃是愿降者发配海外,不降者死。”
    崇祯皇帝听了,笑意却是更冷:“那朕再问你,安塞城外小胡庄的一百九十九口,都哪儿去了?张家庄的三十七十五口,又哪儿去了?”
    杜文焕闻言,心中当时就是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自己在小胡庄和张家庄干了些什么,自己当然知道。但是这事儿怎么就他娘的让皇帝知道了呢?看起来自己手下还是有锦衣卫的探子,这事儿要是能糊弄过去,回头一定要再小心一些。
    杜文焕正想开口辩解,却听崇祯皇帝阴森森地道:“先是曲解朕的旨意诱降,然后再命令降了的百姓拿起刀,然后再以降而复叛的理由杀掉。
    杜文焕,你可真能耐啊,你这是把百姓和朕都给当成傻子耍吗?”
    杜文焕一听,果然就是自己干的那些屁事儿,看起来崇祯皇帝还是知道了。
    无奈之下,杜文焕还是伏地拜道:“启奏陛下,臣曲解圣意,有负陛下圣恩,臣罪该万死!”
    崇祯皇帝气哼哼地道:“今天你要不能给朕个说法,朕就给小胡庄和张家庄那几百口的百姓一个交待!”
    杜文焕却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望向了一旁跪在地上的张辇。
    眼见张辇身上被踹出来的一个个脚印,再对比自己只挨了一脚,杜文焕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叩首道:“启奏陛下,非是罪臣不愿意让百姓投降,实在是百姓投降后亦只是等死而已,倒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崇祯皇帝被杜文焕的话给气乐了,冷笑道:“百姓投降后只能等死?那朕花了国库和内帑买来的粮食呢?
    西安知府马维骃上表说全秦大旱,便是陕西巡抚胡廷宴所上的奏章,也是说的陇西全地大旱,因此这赈济粮食朕可不是只给了西安府而没给你们延安府,现在你来告诉朕,百姓为什么还要等死?”
    杜文焕磕头道:“启奏陛下,粮食去向,臣实不知。然而前番臣也曾逼降过叛军带回延安交给张知府,不久后大部分都饿死了。”
    崇祯皇帝心中又是一声卧槽,自己通过锦衣卫的密报,这才知道了杜文焕不断地诱杀降军的玩法。
    一开始想要宰了杜文焕的愤怒过后,倒也有些理解了杜文焕的作法。
    只是出乎崇祯皇帝意料的是,原以为杜文焕是属于那种主剿派的——就像历史上的洪承畴在陕西干的一样,不断地打败叛军,然后受降,再找理由全部弄死拉倒。
    除去一开始的想法外,崇祯皇帝倒也觉得这样儿很正常——毕竟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了,知道抢掠比老实耕种来得更容易,这些也容易成为不稳定因素。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杜文焕的理由竟然这么操蛋——反正带回来还是饿死,倒不如杀了干净。
    再联想到刚才杜文焕所说的投降的叛军都带回来交给了张辇,崇祯皇帝便又望向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张辇。
    冷笑一声,崇祯皇帝问道:“张爱卿告诉朕,粮食都去哪儿了?”
    张辇暗忖自己是活不成了,反正九族都得受牵连,再藏着掖着,自己也是屁的好处落不下,而且就算自己不说,厂卫就查不出来?干脆把心一横,拜道:“启奏陛下,延安城中有一家姓黄的大商人,乃是崇祯元四月来的延安府,与罪臣相交甚厚,粮食大都卖给他了。”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直接便吩咐道:“去将这姓黄的拿了来。”
    一直在等侯崇祯皇帝吩咐的张之极随即领命,径直出去点兵拿人去了。
    崇祯皇帝却又问道:“这姓黄的四月来的,短短数月你便能与他勾搭到一起,还敢卖了这许多粮食?”
    张辇苦笑一声,直接说道:“罪臣喜好风雅,常常乔装了去红袖招听曲子。慢慢地也就与这黄向南结识。
    后来他又出钱替罪臣梳拢了红袖招的头牌清倌人,由此,罪臣才与他相交莫逆。”
    艹泥码啊,崇祯皇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算不算一个娘们儿引起的惨案?
    事已至此,便是再说些什么,也是没有用处的了,崇祯皇帝只是命杜文焕起来说话——这倒霉孩子也是够倒霉的,要不是刚才他说有投降叛军被饿死的情况,估计这会儿他自己都人头落地了。
    这种情况,也算是冤枉了杜文焕了,但是崇祯皇帝显然不打算跟杜文焕道个歉什么的——那不是逼人家老杜去死么?多好的臣子呀,崇祯皇帝怎么可能忍心?
    只是等到杜文焕站起来后,崇祯皇帝又开始发愁了。
    一个是怎么处理这个张辇,再一个,把张辇解决掉,谁来接任?
    马维骃虽然坑了些,但是好歹是用心做事的,就算是西安府也有叛乱,光从人数上来说,就比张辇所辖的延安府要少的多,饿死的人更是少得多。
    难道用几天后能到这里的杨鹤?
    这事儿明显不成,太扯蛋了。
    杨鹤好歹也是大明的三边总督,弄过来当个知府,不妥,不妥。
    崇祯皇帝其实倒还有一个人选可以用。
    洪承畴。
    前世看过著名历史教材《回到大明当才子》的崇祯皇帝隐约记得此时的洪承畴还没有发迹,好像就是在陕西当一个什么小官。
    直到后来张好古因为这家伙的投降经历,硬逼着洪承畴杀降以解决陕西叛乱的问题,这家伙才算是在大明的政治舞台上出了名。
    但是和张好古硬逼着洪承畴杀降的原因一样——崇祯皇帝也恶心这家伙的投降经历。
    至于说调卢象升来延安,崇祯皇帝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宣府本身就是个军事重镇,正是因为自己信得过卢象升才把他安排过去的。若是把卢象升弄来延安,那宣府谁去管?到时候不是更头疼?
    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崇祯皇帝想了想,还是用洪承畴算了。
    历史上的这家伙杀降,很可能原因和杜文焕杀降一样——粮食不够吃,叛军投降过来要么饿死,要么再次叛乱,倒不如杀光了干净。
    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投降的叛军都会跟着唐王世孙朱聿键去阿三哥那里抢地盘,洪承畴再那么杀也没有什么理由了。
    至于说这家伙再投降建奴,大不了不把他往辽东调就是了。就算调去,也安排好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监视,总不至于再让他活着投降就是。
    心中打定了主意,崇祯皇帝便吩咐道:“六百里加急,传陕西布政使参政洪承畴前来见朕。”
    身后的方正化领命,命人去西安府传洪承畴前来见崇祯皇帝。
    既然已经有了接替张辇的人选,崇祯皇帝便又寻思想了该如何处理张辇的法子。
    崇祯皇帝原本的打算是把这些贪腐到吃人的家伙连九族一起都在叛军阵前给斩了,这样儿的话倒是能省心得多,起码能诱降一部分叛军。
    只是现在看来,诱降一部分叛军跟着朱聿键去阿三哥那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也可以给那些宁死不降的叛军们出口气——也算是自己这个皇帝为自己的子民做的一点事儿吧。
    但是,这个张辇么,崇祯皇帝却不想一刀砍了那么简单。
    要在叛军阵前杀人,有的是人选可以杀,这种斟酌上可以算做是首恶份子的家伙,一刀宰了那都是便宜他了!
    想了半天还没想出来弄个什么酷刑来炮制张辇的崇祯皇帝正在头疼,却听到刚才出去的张之极回来禀道:“启奏陛下,黄向南已经拿到。”
    等黄向南被推到崇祯皇帝面前的时候,崇祯皇帝便本能的感觉不对劲。
    具体哪儿不对劲,崇祯皇帝说不上来。但是黄向南身上那股子气质,和自己所有见过的大明人,别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员勋贵,都显得不同。
    黄向南一进屋中,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低着头道:“草民黄向南,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一听黄向南的口章,便卧槽了一声。
    这事儿又他娘的大条了。
    前世的崇祯皇帝可是在沈阳呆过很多年的,对于那股子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苞米茬子味,崇祯皇帝别说一听便知道,就算是前世的崇祯皇帝自己,有时候说话都会不自觉得带上这股味儿。
    因此,就算这黄向南极力掩饰,却仍是被崇祯皇帝给听了出来。
    如果这家伙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话,那妥妥的就是建奴那边儿的人,没跑。
    甚至于崇祯皇帝都脑补出来了一些东西:渣某庸写的碧血剑里,黄台吉那个狗奴才可是自称是黄四爷的,如今这个一口掩盖不住的苞米茬子味儿的家伙也姓黄……
    要不然怎么说什么事儿都怕脑补?崇祯皇帝甚至于都想到了,这肯定就是黄台吉派来的人,然后买了大明的粮回去自己吃,饿死大明的人。
    甚至于人家都不需要把粮运回去,哪怕都给烧了,也算是成功的给大明添了乱!
    崇祯皇帝自己不干些好事儿,不是卖掺了铅粉的盐,就是让毛文龙去抓建奴来当奴隶卖,如今听到了这股子苞米茬子味儿,便很自觉地将黄台吉也想和跟自己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崇祯皇帝却也不说些甚么,万一冤枉了人呢“黄向南?朕来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黄向南连头都不抬,颤着声音道:“启禀陛下,草民乃是大同人,走惯了草原上的生意,去年才来到这延安府定居。”
    一番话倒是说的清水不漏,甚至于隐隐地将自己口音问题都给解释了。
    可是也正是这家伙的回答,让崇祯皇帝心中越发的生疑。自己可是看过很多集少年包青天的大佬,人家包黑子不是说了么,看起来越不可能的越有嫌疑。
    只是此人到底是不是建奴派过来的,倒还真不好说。毕竟建奴跟大明人从长相上来说,基本上区别不大。
    但是崇祯皇帝却又没有人家包黑子那两下子,想了想,还是简单粗暴的来吧,反正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反正朱刚那家伙一直跟着崇祯皇帝,让他去审问一番得了,省得自己头疼。
    念及于此,崇祯皇帝便吩咐朱刚道:“把他带下去,好生问问,这些粮食都哪儿去了。”
    朱刚拱手应是,随即便狞笑着将黄向南给提溜了下去。
    等到黄向南也被带下去之后,崇祯皇帝这才又望向了张辇,笑着道:“朕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必然让张爱卿死得其所。”
    原来,正是想到黄台吉这个狗奴才的时候,崇祯皇帝才想到了狗这个字。
    既然这些贪府无度的家伙们不能好好的当人,又被人骂为狗官什么的,干脆便成全了他们罢。
    崇祯皇帝脸上笑的越发的狰狞:“既然你总被人骂成狗官什么的,也连累得朕被百姓骂为狗皇帝,干脆,朕今天就犬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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