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眼看着就入了夏,到了崇祯六年六月的时间。
    南直隶到苏杭这一条线上,或者说沿海的这一片地方算是遭了灾了。
    先是狂风,其声如雷,大杨尽拔之,门首桥板重三四百斤,直接就被疯给掀到了河里。
    然后是暴雨,雨五六寸,水涨三四尺,靖江半夜之时江水就泛溢入城,通州、瓜州等处也是一样被淹,就连没有下雨的六合县,水都淹了五六尺之深。
    头半年滴雨不下,说下就来了这么一场大的,江南之地现在等同于大明的多半个粮仓,然而结果很可能就是在崇祯六年的时候颗粒无收。
    崇祯皇帝觉得脑袋疼,一个有两个大就不说了,脑袋瓜子就像是被人拿金瓜给砸了一样,嗡嗡嗡的响着疼。
    江南,水灾,没粮食,救灾,买粮食,修铁路,皇家学院,辽东建奴,建奴人头。
    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之后就组成了一个字,钱。
    国库和内帑刚刚收上来的赋税还没捂热乎就得花掉一大半。
    就在崇祯皇帝头疼自己家的内帑又要没钱了的时候,夏额哲在辽东搞出来一个大动静。
    夏额哲还没有去辽东的时候,崇祯皇帝就曾经拿着自己注释过的论语,结合工科狗的理论,对夏额哲解释了一番比如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蛮子嘛,有君主都比不上咱们炎黄苗裔没有君主的时候,更别说咱们现在有君主了。当然,这个君主指的是朕。”
    比如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
    “吃了大明给的食物却对大明没有尊敬爱戴,就这是连猪狗禽兽都不如啊。”
    还解释了一翻什么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你今天多抓一个建奴,建奴就少一个,你今天不抓,建奴就还是那么多。”
    然后把论语,孟子,荀子,老子,庄子,墨子等书籍就扔给了夏额哲,要求他到了辽东以后好好学习。
    当然,这些书都是被崇祯皇帝注释过的,尤其是墨子里面,重点突出了兼爱的那一部分。
    夏额哲去了辽东以后,也确实是好好学习了,甚至于达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
    然后这家伙从论语和孟子里面就读出来四个字:“尊王攘夷”。
    尊王这两个字没什么好说的,伟大的天可汗崇祯皇帝陛下,那就是中原,草原,天下所有日月所至之地,所有一切能呼吸生物们的指路明灯,灯塔,红太阳。
    重点在于攘夷。
    首先是攘这个字,提手旁,说明了要用手去实现,这个字的意思则是推出,划拉到一边儿去的意思。
    然后是夷这个字,夷者,半人也。
    当然,这个夷跟自己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自己被赐姓为夏,而且崇祯皇帝官方认定过的,自己就是夏淳维之后,妥妥的炎黄苗裔,根正苗红的那种。
    那么这个夷指的是谁呢?
    夷,向来是跟蛮这个字儿一块用的,蛮者,亦虫也;夷者,半人也。
    所以蛮夷统统都是进化不完全的大虫子,半兽人,比如建奴,比如倭奴,比如昆仑奴。
    名字里边儿都带奴了,说明他们就是蛮夷,最适合给我们这种贵族人当奴才。
    尤其是在跟完颜宏交流之后得到了完颜宏的认可,夏额哲就更加的觉得没毛病了。
    至于说当年跑到了宣府跟大明闹别扭最后被崇祯皇帝反杀,在草原上连筑了十余座京观之事,那摆明了就是自己家的家事——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自己家的事儿怎么着都好说,毕竟是自己家兄弟嘛,现在建奴敢跳,那就是跟自己这些贵族过不去,就必须要打倒他们。
    在不断的向着随行的小太监请教并且通读了论语孟子等圣人学说之后,变得有些好为人师的夏额哲在察哈尔部全族上下展开了全族学习崇祯皇帝指示精神,圣人学说的热潮。
    自己现在是根正苗红的炎黄苗裔,那就得先进帮助后进,先富带动后富,帮助自己的族人一起学习圣人学问,一起加入大明这个文明的大家庭之中。
    看书上瘾的夏额哲甚至于连福寿膏这种好东西都开始变得没兴趣了,每天就光琢磨圣人学问了。
    然后在某一天,崇祯六年六月六日,学问已经有所成的夏额哲召集了察哈尔部的大小头人之后,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子曾经曰过,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所以光死读书是没有用的,得把学问应用到实践中去才行。
    那么怎么实践呢?干死建奴就是最好的实践!
    当然,现在建奴势力太大了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怼死的,察哈尔部也没有那么实力。
    但是趁着现在建奴无瑕北顾的时间,去奴尔干都司那边寻依附建奴的那些个小部落的晦气却是没有问题的。
    按照伟大的天可汗崇祯皇帝陛下的指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那么奴尔干都司那边心向建奴的部落,就应该统统的杀光,烧光,抢光,然后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痛!
    在杀了三牲向着炎黄二祖还有诸位先贤们祭拜了之后,夏额哲又按照草原上面的传统,特意宰了一匹白马,向着长生天盟誓:踏破贺兰山缺,不破楼兰终不还。
    由于来到辽东之后跟完颜宏所部互相倚为犄角之势,再加上附近又有着大量的明军驻扎,明显不用担心建奴过来找麻烦,所以整个察哈尔部的小日子过得就挺美。
    饱暖思**,小日子过美了的察哈尔部上下都在跟着夏额哲学习圣人学问,然后一个个的就都成了饱读诗书的儒。
    全族上下对于新任的察哈尔汗夏额哲的言论都表示认同——辽东也好,奴尔干都司也动,那都应该是大明的,都应该是伟大的天可汗陛下的牧场。
    现在被从了建奴的那些个小部落们占据,他们就不佩做夏淳维之后,统统都是蛮夷!
    而察哈尔部,身为伟大的天可汗陛下最忠诚的鹰犬,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清理掉那些个混账东西们,把这片肥美的草原重归于天可汗崇祯皇帝陛下。
    额哲带着整个察哈尔部就此北上奴尔干都司,打算看看整个奴尔干都司到底都有哪些部落是铁了心跟着建奴去死的。
    从大明京师一路跟着额哲来到辽东的那个小太监和扈国公完颜宏先后给崇祯皇帝发了密报:“额哲和察哈尔部全疯了!”
    如果只是这样儿,崇祯皇帝顶多也就是呵呵一笑。
    疯就疯呗,左右不过是一群蛮子,哪怕是他夏额哲现在就敢跟李疯狗一样带兵去冲击建奴伪宫,崇祯皇帝都不会在意。
    人不狠,站不稳。
    尤其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善良和心软这两种本来应该说是优秀的品德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皇帝的身上。
    哪个皇帝摊上这玩意都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老刘家的天子为了保证自己的儿子能够真正的一言九鼎,杀母存子这种事儿可没少干。
    杨二陛下身上的黑历史也不少,李二陛下身上的更多。
    就连老赵家的,也那是有斧声烛影这么一出大戏的。
    老朱家更不用提了,朱元璋朱棣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原本后面的几个皇帝还都要点儿脸,讲究个良心神马的,然而崇祯皇帝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这些个家伙们莫名其妙的都凉了,所以干脆就把自己的良心扔去喂狗了。
    虽然崇祯皇帝的良心狗都不吃。
    但是,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夏额哲这家伙带着人去了奴尔干都司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伙儿倭奴。
    这次德川家光没有带队,因为德川秀忠凉了。
    托施凤来跑到九州岛当九州岛总督的洪福,原本在崇祯五年二月就应该凉了的德川秀忠愣是没有凉,反而拖到了崇祯六年的正月末才算是凉凉。
    被德川家康赐乳名为“竹千代”的德川家光正式由左大臣升任为征夷大将军,开启了江户幕府第三代大将军的统治时代。
    现在德川家光正忙着跟施凤来商量怎么样弄个港口,然后由江户幕府垄断其交易。
    现在双方之所以迟迟没办法达成一致,就是因为施凤来觉得长崎就挺好,就在九州岛,还便宜了倭奴呢。
    但是德川家光觉得不如再往北一点儿,最好在京都附近——在长崎岛,施凤来那个老不要脸的要收税,这不是从幕府身上割肉么?
    除此之外,德川家光还在忙着怎么强化天主教压制,怎么更加彻底的闭关锁国,关上门来自己玩或者说只跟大明玩——外面的那些西方蛮子实在是太坏了,日本不跟他们玩儿!
    所以这一次来辽东抓建奴的事儿,德川家光就用不着自己亲自来了,带队的则是德川家光的同胞弟弟德川忠长。
    德川家光是怎么看德川忠长都不顺眼。
    德川家光是被乳母春日局抚养长大的,所以与亲生母亲阿江的关系难免就有些疏远。
    而德川忠长则是由阿江和德川秀忠一起抚养长大的。
    这么一来,德川秀忠难免就想要把乳名为国千代的德川忠长立为第三代将军。
    如果不是因为春日局去找德川家康哭诉,德川家光的第三代将军位置很可能就会保不住。
    而德川忠长在幼年时,常听祖父德川家康、父亲德川秀忠说竹千代是主公而自己是家臣,又曾被家光羞辱,因此就深恨上了德川家光。
    由于德川忠长自认才智、容貌都比德川家光那个矮挫子要强,所以在德川秀忠凉了以后也没改变自己对于德川家光的轻视态度。
    如果只是这样儿,德川家光还是会想着是不是能抢救一下——毕竟是一个爹妈生的。
    但是德川忠长想要振兴织田家,娶了织田信长的孙子织田信良的女儿信姬为正室,而且德川忠长想要振兴织田家的想法又从来没做过任何的掩饰,最终成功的激怒了德川家光。
    然后德川忠长就被扔到了辽东——去抓建奴吧,到时候跟大明换好东西。
    德川忠长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带着武士和浪人们就跑到了辽东。
    得益于德川家光现在还没有打算弄死德川忠长,所以倒也好心的告诉了德川忠长,直接去奴尔干都司那边抓野人就行了。
    毕竟辽东的建奴不太好抓了,而奴尔干都司那边却多的是,抢生意的还不算是很多,这买卖可以做。
    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已经成功的被洗脑成疯狗而且顺利的将自己族人也洗脑成狂犬的夏额哲在跑到了奴尔干都司之后碰上了德川忠长及其手下。
    额哲是正打算北上奴尔干都司,德川忠长则是带着手下和抓来的奴隶准备南下山海关,去找明人把这些奴隶换成自己想要的好东西。
    比如刀剑,比如福寿膏,比如其他的一些日本没有的好东西。
    但是,就像后世某一首歌曲里面“只是因为在人群人多看了你一眼”唱的那样儿,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就可以用“你瞅啥”和“瞅你咋滴”来形容了。
    人高马大的夏额哲看着对面那个梳着朝天辫,身高不满五尺还穿着类似唐装却尽显怪异别扭的矮矬子,怎么看怎么想笑。
    矮矬子,手下不是特别多,但是捆起来带着的蛮子却是不少。
    这他娘的就是一个人形会走的银仓啊!
    很快就做出了自己判断的夏额哲根本就懒得废话,直接一挥手,框了一下自己的马仔然后就一波流a过去了。
    如果夏额哲还有他带的马仔们没有骑着马,那么两伙人谁输谁赢倒还真不太好说。
    可是问题就在于,夏额哲还有他手下的马仔们可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面上长的。
    哪怕是德川忠长一伙人胯下也有马,手里还有刀,对上夏额哲的后果就是一波流,送人头的一波流。
    疯狗夏额哲告诉自己的族人,瞧瞧,跟着天可汗混的好处是大大的有,这不就抓了建奴和倭奴了?只要把这些家伙们送到山海关,可不就是大一件!
    围观了这一切的大明来客们,比如山东响马,比如陕西老秦人,比如四川袍哥们则是表示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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