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前,余道抽着毛驴,跑到了祁南县。
    下驴时,余道还有些惊喜,他看着旁边噗呲噗呲丑叫、颇为兴奋的驴得水,摸了摸手上的短鞭。
    “这鞭子不错,不仅能用来赶路,还能锻炼驴得水。”收好短鞭,余道背着剑,往祁南县里面走去。
    祁南县虽然是个小县,却也有一堵高一丈左右的墙壁。城墙还谈不上,毕竟县中心也就那么大,但是围起来,长度也超过一里。
    墙是用黄土夯实制成,里面或许还加了些柳枝树木作为骨架,看起来非常简陋。
    在这乱世,墙壁非常重要。有没有这堵墙,祁南县在面临贼匪时,情况完全就是两个样。
    余道走过小门洞,往向县镇内部走去。门洞边上虽然有人站着,但是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蔫蔫的杵着破枪眯眼。
    显然这里的武备根本就谈不上严密。
    牵着毛驴,余道走在祁南县的街道上,终于发现了点人气。
    祁南县和祁北县不同,两县虽然都临着祁山,但是一边水土丰茂,一边水土贫瘠,导致两县的境况差别极大。
    余道来祁南县的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多少行人商贾,显然祁南县的民生颇为凋敝。
    街道上还有几个小贩没有息摊,他们见到有人走过来,连忙叫唤起来。
    “来嘞,阳春面,好吃的阳春面!”
    “馒头!馒头!”……
    也有店铺的人在吆喝:“祖传铁匠手艺,能打刀铸剑。”世道不太平,刀剑早已经明摆着贩卖。
    余道只是好奇的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便沿着街道走去,寻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
    “掌柜,住店。”
    桌前戴帽的掌柜听见声音,连忙转出来:“好嘞!客官。”他呼喊伙计,“瓜子,快来……”
    驴得水被人牵进马房照料,余道也跟着伙计往楼上走去。客栈空房很多,余道选了个靠边的。
    简单整理之后,他一边让伙计准备洗澡水,一边往楼下走去,打算吃点东西。
    这家客栈没有米青酒,但是有竹叶青,余道没得选,只能让掌柜上了一小瓶竹叶青。
    此世果蔬种类极多,余道在前世见过的,这个世界都有。他一边用筷子夹花生米儿吃,一边寻思着该如何找到羊倌所说地方。
    祁南县虽然是个小县,县中心也小,但是并不代表它的实际范围就非常小。别的不说,祁山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界属于祁南县。
    所以要在这么大片地方找到羊倌和人交易的场所,颇为不简单。好在时间还多,余道有信心及时的将“鬼市”地点摸出来。
    毕竟一方“鬼市”即便隐藏的再怎么深,总是会露出点端倪,特别是对于四周生活的人来说。
    当伙计告知余道,热水已经准备好时,余道也就结束晚餐,往楼上走去。
    洗漱之后,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没有系腰带,安详的坐在书桌前看书。葫芦和鬼剑都摆在桌上,被烛火照耀着,颇为神秘。
    夜已深,余道忽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他放下书本,自语道:“红袖添香夜读书……可惜咱家是个道士。”
    兀自叹了口气,“手中拿的书,也是教人出家的道经。”他说完,房间里面再度沉寂下来,只有白烛的灯火在晃动。
    余道没有再继续看书,也没有上床就寝,沉默半晌之后,他忽然开口:“深夜来客,为何不直接现身。”
    这话说完,不到一个呼吸,窗格忽然一响。余道抬头,立刻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人影。
    这人身着绯红锦衣,腰间佩刀,头上还戴着一方官帽,却是背对着余道。
    余道彻底搁下书本,他依手杵脸,压在书桌上,闲适的说:“不知绣衣使大人,为何前来?”
    那人正望着窗外,今夜月暗星稀,无风。听见余道的话,他沉吟一下,说:“道长好生警觉,小使刚落至屋顶,就被道长发觉了。”
    余道听见,没有接过,他弹了弹指甲,说:“有事就说。”
    来人听见余道的话,身子顿了顿,终于转身面对余道。一转过身,一张面甲顿时就出现在余道眼中。
    这人正是酒肆出现过的绣衣骑士。只是他现在下了马,胸前也未着甲。余道发现他眼中的冷意少了许多,但是乍一看过去,仍让人觉得淡漠。
    余道翘首望着对方,戏说:“难不成,大人是来找小道抵足夜谈。”
    “恐还未如此亲近。”
    绣衣骑士没有理会余道的话,他直接走到余道身前,距离余道三尺远。站定,他凝视着余道,缓缓开口:
    “今日下午,小使处理好公务之后,立刻打马追赶道长。先至祁北县,寻各客栈未果,又托人寻找,方知道长来了祁南县。”
    “于是又立刻打马往这祁南县奔来,途中历时两个时辰,未曾休息片刻。”
    余道听见,脸上没有半点反应,不咸不淡的应了句:“哦,看来你找我很急。”
    绣衣骑士没有在意余道的态度,继续说:“小使冒昧登门,实是不妥。”
    “小使原是准备第二日拜访,但是刚至道长房上,就被道长察觉。”
    细细说了一番,绣衣骑士抬头看余道,双目看着余道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说:“今夜登门,有一事相求。”
    “嗯。”听到对方终于说到正事,余道抬起眼睛,他打了个哈欠,“说说。”
    绣衣骑士顿了顿,他看着余道,开口:“小使希望,能得道长手中宝剑一助。”
    “嘁!”余道听见这话,突然轻笑一声。他这才正眼看绣衣骑士,说:“你这人好生有趣,夜间登门就为索人财物。”
    余道正坐,“我听闻你绣衣使,虽严酷,但知礼节。”他俯身望绣衣骑士,缓缓说:“你,可知无礼乎?。”
    绣衣骑士低头,道:“实有愧。”
    听见对方的话,余道再度闭眼,他冷声道:“摘下面甲,再与我说话。”
    绣衣骑士听见余道的话,一时没有回答。他抬起头,发现余道正闭着眼睛,显然从心底里就不想搭理他。
    骑士思考半天,终于犹犹豫豫的说:“诺……”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余道此时正在心中琢磨着,面前这绣衣使初见时就戴着面甲,也不知面甲下的面孔是过于丑陋,还是有伤痕。
    终于听见骑士细声说:“道长,已摘下面甲。”
    闻言,余道缓缓的睁开眼睛。待看清,他眼皮忽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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