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教教主赵无极在津城化名周丹,表面身份是皮货商人,在城西垂柳巷的怡红院长包了一间房子当落脚地,却因为修炼的缘故,甚少在姑娘们身上花钱。
    鸨母们意见不一,大致推定这位出手阔绰的豪客眼光看,看不上自家女儿。凑巧的是,前几日有一个落难的贵女,被怡红院用了点手段,走通了门路接了过来,磨去了小姐的脾气,准备择日开封,挣一笔大钱回本。
    这位花名如霜的姑娘,却是个了不得的贵女,得了游戏人间的道人指点,知道杀父仇人赵无极,就在怡红院安身,特意设局将自己混入风尘,一心取得仇人首级,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赵无极感受到命中宿敌就在左近,备足了手段就出门而去,宽敞的过道上,多是怡红院的俏姐儿,捏着嗓子招呼熟客,他也不在意,继续在楼道里走动,凭着敏锐的感应找人。
    三楼的鸨母惦记着豪客兜里的银钱,看见赵无极难得出门,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线,竟然想将原封未动的如霜,作价给了这位大爷。
    没成想,盛装打扮的如霜一动,顿时吸引了命里的冤家,方才撞了叶知秋一把的浪荡公子哥。
    于是,姻缘就会之下,叶知秋、公子哥,如霜、赵无极就碰头了,只不过前两位在楼下大堂,后两位在三楼过道上。
    叶知秋的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闲适,即便看见天理教教主赵无极,神色也没有分毫变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就将此人的容貌特征牢牢记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就懒得观看此人气象。
    如霜姑娘也是个狠人,在鸨母的引见下见了杀父仇人,竟然也能忍得住,垂首低眉故作娇羞状,竟然引得赵无极也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叶知秋不看赵教主的气象,却将这位少女看了个通透,杀意未起,杀机已布,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说女人天生影后,最擅长演戏!没想到,我还能亲眼看见一个会演戏的贵女,可惜了!手无缚鸡之力,一旦算计有失,落在赵无极的手里,小心送了卿卿性命!”
    与此同时,浪荡公子哥明显看上了如霜姑娘,从身边鸨母口中得知情况,不忍一见钟情的姑娘,被浑身腥膻味的皮货商人取了初红,就立即开口喊价。
    鸨母爱钱,等着就是有人竞价,如今亲眼目睹熟门熟路的熟客公子哥,大方地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忍不住脸红心热起来。
    几个鸨母互相交换眼神,默契地有如一人。三楼的老鸨立即委婉地进言,劝说赵无极参与进去。
    这位天理教教主原本不想理会,哈哈一笑就揭过此节,权当一场笑话。没成想,他看了浪荡公子哥一眼,心头重重往下一顿,立即认定此子就是命中的宿敌。
    “果然是时运还未发迹!一身筋骨疏松平常,练了一身武艺,不过是江湖二流的身手,也就是家里有钱,格局才稍有看头。”
    赵无极看清宿敌底细,有心处处压他一头,建立心理优势。他的怀里也有银票,不过斗谁的钱多,实在是太小觑一教之主的格局器量,立即改变主意,从袖中暗袋取出一枚出自北海的走盘珠。
    这枚珠子不简单,径围盈寸,光滑如丹,洁白如玉,表面泛起淡淡的流光,若有灵气氤氲而生。真的是看一眼,姐儿发狂,再看多一眼,就老鸨都要疯掉。
    “此珠出产北海,名为沁心珠,贴身佩戴,若有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功能镇邪祛恶,实为无价之宝。今日有缘,本大爷作价白银十万两,希望能一亲如霜姑娘的芳泽。”
    如霜正要两人独处的机会,好给杀父仇人赵无极下手段,自然是千肯万愿意。没成想,浪荡公子哥是个情种,一眼认准了她,非要拔得头筹,立即开始加价。
    官办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白银的面额,浪荡公子哥随手掏出一沓,粗略一看就有四万两,实在是豪奢阔绰,只是与赵无极的沁心珠相比仍有不及。
    “今晚出门太急,没有带更多的钱。小爷我把话搁在这里,十万两银子不过小事,如霜姑娘今晚必须归我。再说了,你说那颗珠子价值十万,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别不是骗人的罢!”
    浪荡公子哥知道自己财力不足,干脆就顺着性子来,开始撒泼耍无赖了。赵无极毕竟是外人,排面上就不是津城地头蛇的对手,很快就有人不嫌事大,开始大声起哄,准备看热闹了。
    这一幕落在叶知秋的眼里,自然是微微一笑。看着三人气数纠缠起来,发现此子与赵无极有些妨碍,就忍住推他一把的想法,坐看此事演化。
    怡红院自然也有自家的朝奉,专门鉴定各种物件,无论是江湖上的秘笈、兵器,还是孤本、古书,珠宝首饰更是了如指掌。
    鸨母请出的老苍头,步履蹒跚,一双眼睛却明亮透彻,看了沁心珠一眼,又用纱绢包着,仔细把玩了一阵,最后放在一方果盘上,任由它走动滑过,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珠,真!”
    短短三个字,老朝奉的话,当场镇住了怡红院里的声音,毕竟是知根知底的老熟客,当真开不了口反驳。
    只有浪荡公子哥兀自摇头:“这枚顶级珍珠是真,此话不假。不过作价十万,我还是不信的。就算是大内贡品,也未必有如此贵价的珠子,更遑论一个外来的商人,随身携带如此重宝。不合理,十分不合理!”
    这番话入情入理,又让旁观者意动起来,鼓噪声声不断,津城的人自然是站在浪荡公子哥这边,没有几个人为赵无极说话,形势再次一边倒。
    怡红院内部是个井字形格局,中间厅堂宽敞地很,姑娘们在此迎来送往,东西两翼都有小房,用屏风隔开。四面有楼梯,合抱粗的承重柱,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浪荡公子哥知道那枚珠子是个关键,有心在父老乡亲面前赚面子回来,就挣脱身边姑娘牵缠的手,使了个旱地拔葱的身法,猛地跃高跳到二楼,凌空再换梯云纵,双脚接连蹬踏借力,整个人顿时拔高一截,双手攀住三楼的楼梯扶手,翻身一跃,刚好到了如霜姑娘面前。
    到了近前,浪荡公子哥看到赵无极,莫名地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感觉此人不是善类,有心在人前打脸,转头看着盘子上的沁心珠,大声笑道。
    “什么珠子价值十万两银子!别不是骗人的罢!”
    说完,他就伸手拍了下去。由于赵无极近距离看着命中宿敌,一时之间忘记了身外之物,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浪荡公子哥暗中运劲拍向珠子。
    只听啪嗒一声,别说价值万金的沁心珠,就连硬木做的盘子,也被刚猛无匹的手劲震断了,偌大一颗珍珠,更是直接变成粉末。
    这可是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顶级珍珠,看见这一幕的旁观者,无不感到心惊肉跳起来。即便天理教教主赵无极,教产就是家产,没了沁心珠也是肉痛不已。
    他心里暗想:“此子,果然是我命中宿敌!甫一见面,就累地本教资产严重流失,我岂能容他?”
    赵无极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大胆!”遍布全身的先天真气猛地爆发,一团白色气浪横扫四方,吹地浪荡公子哥满头散发笔直往后,直似做了个定妆的发型。
    “价值十万两银子的沁心珠,竟然被你拍碎了。要么速速给钱,斟茶磕头认错,要么给老子去死!”
    天理教教主此时杀心已露,甚至毫不掩饰自己身怀绝顶武功的事实,要在命中宿敌还未成长起来时,尽快杀掉未来的对手。
    浪荡公子哥刚才被先天真气一冲,已经明白眼前的商贾并非寻常之辈,能够随手取出价值万金的珍珠,自己就应该猜到此人绝非凡俗,没想到无心之举将他触怒了,只能暂时服个软,过了难关再说。
    可是,他命中的冤家,如霜姑娘就在左近。方才的豪言壮语,与伏低做小的姿态作对比,简直成了笑话。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话说地白一点,老人莫要贪婪,索要地太多,不利于养生。中年切忌争斗,斗天斗地,斗不过人,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少年应摒弃色欲,因少年只好色,慕少艾,最容易行差踏错。
    这不,原本知道理亏,想要服软的公子哥,为了保持自己在意中人如霜姑娘面前的形象,一股血气上涌,决定死扛到底了。
    “小爷我是津城大家,给一个外人磕头认错,简直岂有此理!看招……”
    浪荡公子哥毕竟本性不坏,朝对手发招,也要先喊一声提醒。他固然是好意,却令赵无极抓到了破绽。
    面对平平无奇的黑虎掏心,赵无极快如闪电地出手,右手捏着鹰爪,后发制人地抓住命中宿敌的拳头,运劲一吐,只听“咔嚓”两声,五根金铁般的手指,顿时深深地嵌进公子哥的拳头里。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废你右手,先取个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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