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南,嘉定城外,一个不起眼的茶楼中,何喜文翘起二郎腿悠哉乐哉的在品茶,他的长子何喜杨则有些坐卧不安的不时看看窗外。
    “坐下!坐下!成何体统,你就不能有点城府?”
    何喜文看着自己的长子叹了口气,自己那么英雄,从川北东乡不远万里跑到广东,又从广东带了上万人南下当海盗,跟莫观扶撕破脸后还能来到昆仑岛安身。
    这天地会、白莲教、艇匪海盗他都混过了,最后还当了明王的义兄,还在很聪明的在关键时刻交出兵权当上了平顺镇守,论功当属复兴军系统中的第一,可几个儿子,怎么就没一个成器的呢?
    这第一功臣,可不是何喜文自封的,而是复兴军上上下下都承认的。
    他何喜文原本是复兴军中最大的一个山头,麾下战兵上万,民户七八万,还控制了六七万真腊和广南人。
    这么大的势力,两三年之间就全部交给了叶开,毫不贪恋,这样的功劳不是第一谁是第一?
    据说升龙城内,他的明王义弟已经把封爵体系都弄完整了,自明王以下,分为国公、郡公、侯、伯、子、男、护国将军、保国中尉、骁骑尉、奉恩尉。
    当然男爵以下这几个将军和尉,实际上是专门为军中退役之勇将悍卒设立的,只是勋位,不是贵族,贵族最低就是男爵。
    何喜文的爵位被定为龙川郡公,乃是明王之下的第一勋贵,因为明王现在自己就只有一国,肯定是封不了国公的,郡公就是最高的公爵了。
    而且整个明王体系下,或者现在该叫整个宋国中,郡公也只有何喜文一个,剩下的爵位最高的黄老四也不过是明德侯。
    “来了!来了!”何喜文还在美美的品味自己的功劳,长子何喜杨站了起来,小声的惊呼了起来。
    何喜文也略微直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一个穿着长衫做读书人打扮的人正向着茶楼走来。
    虽然还隔得有些远,何喜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广南阮家的驸马都尉,胜捷军统制,叶开的连襟,广南名将武性!
    “何公爷!武性有礼了!”人才上楼,武性就对着何喜文拱了拱手,脸上还有着几分无奈。
    “武统制,叫什么何公爷嘛,叫一声何大哥就是,来,尝尝这正宗的广式叉烧和凤爪!”
    何喜文笑眯眯的一摆手,虽然爵位还没下来,但消息灵通的都开始叫他何公爷了。
    两人吃了会美味的茶点,也喝了一碗热茶,武性叹息一声抬起头来。
    “不知道明王殿下要怎么处置阮王殿下,我知道何公爷为何而来,反正我武性这万把胜捷军,是肯定不敢和明王对抗的,就是。。。。”
    说着武性说不下去了,只是长叹一声。
    何喜文吐出一小截凤爪骨,脸色平淡的看着武性,“武统制怎么会不知道,明王虽与我是兄弟,但与武统制也是连襟啊!
    明王的三位妻姐和岳母大人,都还在嘉定,明王起家时也多亏阮王帮助,怎么可能待薄阮王,再说,现在谈处置,是不是太早了些?”
    “早?早什么早?”武性苦笑这摇了摇头。
    “就连我这样手握万余大兵的军头,都不想跟明王对抗,还有谁敢不要命的来螳臂当车?”
    武性这话倒是没作假,在他们这些广南人看来,叶开和阮福映那就是一家的。
    阮福映能拿下嘉定,叶开是第一功,甚至没有叶开,阮福映能不能从暹罗逃出来都是未知。
    从叶开当了阮福映的妹夫起,他们这些广南人就和叶开在一个马勺里吃过饭,清莱一战,叶开甚至还带着广南右军死中求活过。
    要是西山朝打过来了,大家肯定拼死一战,可你两郎舅闹矛盾也要大家去打生打死的不合适吧?
    “而且除了我们这些老军头外,阮王也就还有一万多西式精锐新军。
    但里面的精干力量,实际上是一票法兰西的军官和悍卒,这些人早就眼馋同为法兰西人之明王第二师的爵位薪水了。
    而且明王在法兰西声名远播,不但和法兰西的国王、王后交好,又有国王药厂的股份在手。
    唯一能镇住他们的伯多禄先生,也已经病入膏肓,那些阮王的法兰西兵将,恐怕早就在等着明王招揽了。
    如此这般,阮王还拿什么反抗?谁又会与他一起反抗,真正肯当阮王忠臣的,也就那么几位了,何以对抗明王?”
    武性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说完之后也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要说在明王和阮王中让他选一位,武性绝对会选择阮王。
    但这只是情感上的亲近,与事实相去甚远,阮王虽然是他主公和大舅哥,但这明王也是他的连襟,平素与他交好,都不是外人啊!
    当初在平顺府时,他就很聪明的没去顶雷,现在又怎么可能去?
    他可是知道明王夫妇手段的,就是去对抗,他武性也不是对手!
    而且明王虽然看着行事狠辣,但对于与他无害的人还是很宽容的,他武性退一万步说,把手里的这些兵权交出去,做一个何喜文这样的人总可以吧!
    听着武性的话,何喜文也点了点头,为什么那些忠臣可以流传千古,就是因为那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武性这样的,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价码不够罢了,真会为了阮王赔上全家性命的,少之又少!
    “可是这阮王殿下,那是真能忍啊!”想到这,何喜文叹了口气,武性也赞同的点了点肉。
    何喜文提到的忍,是发生在去年复兴军与暹罗人大战时期,当时复兴军的参谋部做了一个局,营造了一种复兴军在真腊和河仙被暹罗人打的很惨的假象。
    那败报是一封接着一封,九真的归仁和顺化等地人人缟素,到处都在传说复兴军即将战败,十不存一!
    连何喜文都信了,派了三四波信使去往升龙,还在平顺府戒严,做好了防御暹罗人的准备。
    可这样好的机会,这么大的诱饵,嘉定城的文武百官都劝阮福映立即发大兵截断复兴军的归路,只要灭了那一万多复兴军的精锐,明王就完了。
    可这阮小强硬是没有上当,一心一意在他的嘉定当他的大王,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他这做派,可把叶开给坑的有点狠,这嘉定城本就是明乡人最先建设起来的,也是九龙江平原上极为重要的城池。
    拿不到嘉定,就没法彻底开发九龙江平原,而起叶开将要北上了,不解决阮福映,总觉得菊花有点凉悠悠的啊!
    阮福映不上当,叶开就没有一个好的借口,这嘉定城就像是一块大羊排摆在叶开的嘴边,可就是没法吃下去。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阮福映对他是有大恩的,不计前嫌把妹妹嫁给了他,派兵帮他在甘马昔外向武吉斯人复仇,原属于阮福映的泰西大兵,也毫不犹豫的让给了叶开,平顺府叶开想要,阮福映也给了,叶开北上定鼎交趾,阮福映也没扯后腿,还赞助钱粮。
    不论让谁来看,阮福映这大舅哥绝对做的到位,你明王殿下要是这都不满足,还要来夺嘉定,那还有一点良心吗?
    所以叶开拿阮福映,那是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浑如老鼠拉龟无处下手!
    你别说,阮福映这招,还真有点我大清的以忠信为甲胄,礼仪为干橹的意思,明明嘉定城不堪一击,叶开就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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