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兴泉永道府城厦门,这个始建于洪武年间的闽海名城,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或许应该说厦门被团团包围并不准确,因为厦门此时已经被攻陷,现在被团团包围的,是厦门城的福建水师提督衙门。
    福建水师福宁镇总兵张见升呆呆的坐在提督衙门的大堂中,他的身边是浑身带伤的福建水师台湾协副将李长庚。
    今天凌晨,靖海侯施秉仁的亲随突然出现在了厦门城外,声称靖海侯施秉仁受皇命检查福建水师防务,让各官到城外十里处迎接。
    因为施秉仁南下福建明面上确实是来督查闽省防务的,加上这福建水师提督,甚至就连这个官职,都是当年施琅从满清朝廷要来的。
    现在的福建水师中,施家的族人,与施家关系密切的大小将官都还有十余人,于是众人不疑有他,穿好了官服颠颠的赶到城外迎接。
    不过他们等到的不是靖海侯施秉仁,而是几百名彪悍的骑兵,那些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兵半路截住了出城官员。
    他们只用了一刻钟,就将厦门城大小的官员杀俘一空,连堂堂的福建水师提督蔡攀龙,兴泉永道的朱道台都身首异处。
    到了这时候,福建的大小官员才知道,超过三千的复兴军士兵在闽南洪门兄弟和莠民的掩护下,已经到开进到他们眼皮底下了。
    张见升和李长庚两位,现在已经算是仅存的福建水师将官了,原本这两位,也不应该出现在厦门的,但因为施秉仁的到来,两人才提前到了厦门城,准备和兴泉永道的朱道台商议一下施侯大租的事情。
    而这两位能躲过一劫的原因,更是让人哭笑不得,因为他两,还有朱道台等一票人,就是从施侯大租上得利最大的人之三。
    换句话说,施秉仁家的施侯大租,起码有三成半落入了这三位的包里。
    所以有些心虚张见升和李长庚才没有去迎接施秉仁,一是因为按规定,他两是不允许出现在这里的,他们应该在自己的防区。
    二是这两害怕施秉仁不敢一来就拿朱道台这样的文官撒气,而把他两武官当做吓猴子的鸡了,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躲过一劫。
    “是蔡军门,他们把蔡军门跟扔过来了!”张见升的戈什哈面色惊恐的看着他,嘴里不停的嚎叫着。
    扔过来了?张见升从厚重的提督衙门大门往外看去,还真是扔过来了!
    几个朱漆红衣兵将福建水师提督蔡攀龙的尸身,如同扔一条死狗般的朝张见升他们扔了过来,堂堂的一省军门,以前咳嗽一声就有人心惊胆战的存在,现在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军门!军门!老子跟你们这些粤贼拼了!”
    几个蔡攀龙留在提督衙门内的亲随戈什哈,嚎叫着从门缝中冲了出去。
    门外,一排跪一排站着的二十来个红衣兵扣响了手中的扳机,冲出去的三四个蔡攀龙戈什哈,瞬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郑将军,这蔡攀龙好歹也是一省军门,咱们是不是给他点体面?”
    蔡牵摇了摇头,低声对着身边的郑七郑耀煌说了一句。
    蔡牵,这位纵横福建外海的大海盗在目睹了林逢吉的英勇牺牲后,立刻就改变了一直以来对叶开若即若离的态度,不但派人护送李阿水从福州回兴都,甚至还稍后亲自去兴都参见了叶开。
    因为蔡牵不但被林逢吉给震撼到了,更因为他从林逢吉和闽南五义士的死中,看到了清政府的虚弱。
    前后接近一千人,打六个人,打了小半天,最后自己还死了三十来个,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渣都不如的战斗力!
    “蔡将军莫非是因为同宗,而起了恻隐之心,不过要是蔡将军被他们这样抓住了,你一定会被他们活剐的,你信吗?我郑七同情自己的兄弟,但绝对不会去同情我的敌人!”
    郑七今天有点像是吃了枪药一样,北洋舰队中出了名的笑面虎,这会竟然没给蔡牵的面子。
    蔡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过他要是知道他今天同情的家伙,有个多么的臭名昭著的后代,或许他还会走上去踹几脚!
    这位福建水师提督蔡攀龙那位‘著名’的后人,就是后世那个极不要脸的4v领导人,大脸盘菜菜子!
    郑七往前走了几步,对身边的一个上尉军官使了使眼色。
    这个上尉是他的族人,原本就是郑七海盗船上的小头目,郑七投靠之后,他的船队就被编入了北洋舰队,他现在是北洋舰队副司令,授少将军衔,也还有个男爵的勋位。
    他的族人和亲信,只要稍有文化的,都被送到了复兴大学,经过了两到三年不等的学习,然后又去跟着叶开泰西舰队上英国人和法国人,在欧式军舰上见习了一年。
    回来之后,郑七突然发现,他看不懂那些原本他很熟悉的族人、亲信了。
    他们再也不是那些没什么规矩的海盗了,做事一板一眼极有规矩,不管什么任务,只要下达了就会尽力去完成,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还看见好几个原本大字勉强认得两三箩筐的族侄,没事就拿着书在自学,言必称振兴华夏,建百年海军,民族气运皆在我等之身云云。
    郑七愕然发现,他原本觉得叶大王是个心胸广阔的雄主,呃,其实他是认为叶开是个有些傻缺的粗心大王,他郑七就算是收拢几股小海盗,那也要分化拆散开来,这样自己才会心安。
    可是叶大王接纳了他的投靠后,不仅什么也不拆散,还反倒给他添船添炮,更把他郑七的族人心腹当自己的心腹用。
    又是送他们上学,又是送他们去学开泰西大船,回来后又还归自己指挥,这叶大王,就不怕自己拉着这些人船炮跑了?就不怕他去投靠满清?
    可现在他发现了,叶大王还真不怕,别看下面这些什么水手长、炮火长、见习尉官执行他命令一丝不苟,私下也还是称他为阿叔、阿公,那是因为现在郑七是在按照复兴海军的规矩办事
    可如果他敢下令去投靠满清什么的,就他身边这个没出五服的侄子,海军见习尉官,松涛号火炮长,海军上尉郑成,就肯定会拒绝执行他的命令!
    甚至这船上绝大部分的人都会拒绝执行他的命令,或许还会把他绑了送到叶大王面前。
    看清了这些之后,郑七就老实许多了,他也已经三十七了,现在就想着立点功,再干个四五年,混个新安伯的爵位,就风风光光的退休。
    “去!给我鞭尸!”郑七对着侄子郑成挥了挥手,然后把一根马鞭扔给了他。
    “鞭尸?司令,这不太合适吧?”
    郑成接过马鞭,脸扭得跟一张麻花似的,他跟蔡攀龙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鞭尸就太过了吧?
    “让你去你就去!服从命令!要不你现在就直接去招降那票清军水师去!”
    水师提督衙门中,张见升和李长庚牙疼的嘶着冷气。
    “竟然还要鞭尸?这是要干什么?粤贼那边有蔡军门的大仇家?”
    不过他们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鞭了一分多钟的尸,眼看着没什么人受不了冲出来,确认安全了许多之后,一个穿着笔直布料制成的蓝色军服,看样子还是个军官的家伙小心走了过来。
    “里面的人听着,复兴海军北洋舰队郑耀煌少将、蔡牵准将,勒令尔等出来投降,咱们都是闽省乡邻,一切都可以商量!”
    “准将?差不多就是副将了吧?尼玛的蔡牵,他一个打渔佬也能当将军?看来这叶明王麾下还真没什么人了!”
    作为福建水师的将官,李长庚当然知道蔡牵,他还和蔡牵起过好几次冲突。
    福建水师也一直想和浙江水师诱捕他来着,不过计划还没实施,蔡牵就奇怪消失了,原来是被广东的叶明王给收纳了。
    张见升看了一眼李长庚,他知道这位李副将是在说什么,他不是在说叶明王那边没前途,他恰恰是在说,蔡牵一个打渔佬都能做副将,他们这种水师宿将去了,不更得被重用?
    张见升听出了话外音,被围在提督衙门中的大小将官当然也听出来了。
    一个福宁镇水师中营都司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见升,“总镇大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跟他们谈一谈!”
    “谈谈?”张见升无奈的点了点头,自己一百多号人被对面上千人围着,谈什么谈,除了投降还能谈出别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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