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寇凖抛出的两个问题,整间礼堂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百官都在消化着寇凖说出来的话。
    大家都是文臣,谁也不懂也不了解,原来发动一场战争,竟是如此的麻烦和困难。
    隔行如隔山,早前说打仗,大家都觉得这种事就是君王碰一下嘴皮子,而后剩下的事便全赖将帅知兵、士卒勇武就完了。
    现在才发现,感情打一场仗那么多讲究。
    其实打一场仗哪有这么费劲,但寇凖的性格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当他来负责主导一场战争时。
    不求大胜,但求必胜!
    所以寇凖不会打败仗,他将收复燕云十六州当成国战来打!
    打国战那就不是一个将帅的事情,而是一个国家的事情,固而务必求稳。
    要么怎么说寇凖厉害呢,像他这般绝不出险招的统帅,想败都难。
    说完了两个问题,寇凖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向下说。
    “边防边患问题眼下我大楚一样严重,看起来似乎还没出过什么乱子,但也不得不小心防范。
    首先就是西夏的李德明,其家族前身为李唐定难军节度使出身,党项族,自李唐亡国后便生出狼子野心,自其父李继迁始就着手创造党项文字,有意割绝党项一族早已深入骨髓的中原文明,占灵、夏等地而自立。
    不过其地处河套腹地,深陷于我大楚和辽国之间,故而一直都是墙头草的德性,辽强则附辽扰我中原,中原强则投诚而牵制辽国。
    依老夫之看,对待党项,可以恩威并施,驱强兵以压境,赏重金以抚心,则必可使其......”
    一直没有开口的骆永胜这个时候忍不住了。
    “终我大楚一朝,不会再赏异族一个铜板,让他老实点他就得老实点,不听话那就打,打不服就杀!自其创立文字,割绝我中华文明开始,党项,就不配再活下去了!”
    百官心头猛然一凛。
    这一刻,他们都想到了广西的抚水蛮和顺州蛮。
    两个民族,四五十万人,可是被骆成武屠了个一干二净。
    听骆永胜这话,他是奔着把西夏亡国灭种去的!
    既然骆永胜不愿意采纳这个建议,寇凖只好转了话头。
    “既然如此,那么朝廷就必须在这五年内,于陕西构筑防线驻扎大军,小心提防党项动态,以免得我军北征之时,其侵扰寇边,骚扰关中之地。”
    说完,寇凖看了一眼骆永胜,发现后者又不再开口,便继续往下说道。
    “最后便是黄河的问题。
    近十几年,黄河的水患问题越来越严重,究其根本,还在下游的河床淤塞难通,致使每逢暴雨之时,中上游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溃堤,轻时淹没数县,重时便长长波及数省十几个府,已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咸平年间,先宋朝廷已经就黄河问题拿出过相应预案,要么就是疏浚下游河道,拓宽中下游河床以及挖掘支流。
    但这么一来,预计要动用民工四到五百万人,备粮两千万石、冬衣一千万件,总花费不低于亿万贯!
    诸位可别忘了,先宋可以大征徭役,而我大楚却以明令明法,不再强征徭役,一律改为雇工制,雇工,是要给工钱的。
    四到五百万民夫,工作两年,这笔工钱,又得小一亿。
    五年内,国家的财政本就困难,从哪里能挤出这两个亿的财政。
    早前先宋一样拿不出这笔天文数字,固而还有第二种预案,那就是决堤引流,让黄河改道!”
    骆永胜的脑子里猛然蹦出四个字。
    回河之争!
    历史上因为黄河水患的问题日益严峻,北宋朝廷又无力疏浚河道、挖掘支流,便决意强行将黄河改道,使其重回先秦之前的黄河故道,称之为‘回河’。
    然而反对派极力劝阻,言称一旦强行决堤改道,黄河水势必如银河落九天,人力岂能控制得当,万一出了闪失,则天下百姓都要遭殃。
    两派打成一团,故而这段史称回河之争。
    回河之争最终改道派获得了胜利,但其所带来的毁灭也是十分恐怖的。
    ‘河不能容,是夕复决,溺兵夫,漂刍蒿,不可胜计。水死者数千万人’
    自改道后,黄河水患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愈加疯狂,短短五十年内,仅大规模决口便有四次,中小规模决口不计其数。
    因黄河水患而死者,足达上千万之巨!
    也是因为这一条黄河,使得天下一年十反。
    仅《宋史》和《续资治通鉴》的记载中,黄河两岸无数饿殍每年造反、起义者不计其数。
    而这个苦果,就是赵宋朝廷自己种下来的。
    念及至此,骆永胜坐不住了,直接了当的开口。
    “改道断不可行,一旦黄河决堤,水势如银河直落,人力难当,中原将成一片泽国。所以哪怕花再多的钱都在所不惜,必须疏浚河道、拓宽河床、开掘支流。”
    有了骆永胜这话,寇凖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但复又叹气。
    “既然如此,那黄河的治理问题又将是我大楚最最棘手的一点,现在四点问题都提了出来,请大王和诸位臣工议一议,看如何解决吧。”
    礼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包括骆永胜。
    寇凖提出来的四个问题,现在看来,只有第二、第三点最好办,但要是连着第一、第四点那便都不好办了。
    因为说到根本,就是需要解决一点。
    问中央要钱!
    那中央有钱吗?
    骆永胜只得把目光看向户部尚书严永孝。
    后者苦着脸站起身,向骆永胜作揖一礼。
    “回大王,我大楚去岁的岁入仅一千九百八十万贯,当下户部库银还是靠抄前朝的府库、抄地方豪族屯来的两亿七千三百万贯,银八百四十万两,金九十万两。”
    那么穷?
    骆永胜猛然瞪大眼睛。
    “怎么岁入才那么点?”
    不到两千万贯的岁入,这他娘的连前朝三分之一都没有。
    一瞬间,骆永胜甚至怀疑,是不是全天下的地方官都在贪腐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才这点钱。
    要是国家穷成这个鸟样子,那还谈个屁的国家目标?
    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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