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晋曾是她唯一相信的人,过去的十七年中,她有无数个瞬间,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左右而感到庆幸不已。
    十岁那年,父亲的意外离去,成为了白信内心不可触碰的疼痛。因为她知道,白展延是为了保护她,才会惨死在那辆货车的车轮下。这些年来,有无数个夜晚,她都能再次在梦里见到那个短暂又刺痛的瞬间画面——
    那一天,她和白展延在路上逛街,因为一点小事,二人起了口角,白信耍小性子,一个劲的向前走去,远远的把白展延抛在了身后。过马路的时候,白信走得飞快,连迎面驶来的大货车都没有注意到,一路追逐的白展延急了,冲上去把白信一把推开。
    就是这么一个老旧的桥段,让白展延当场死在了车轮下头。鲜红的血液染湿了白信的裙子,她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抓着白展延的手。她甚至无法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胸口阵阵发麻,胸腔中莫大的虚无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爸爸…爸爸?”白信屏住呼吸,俯下身靠在白展延的耳边,很轻很轻的叫着。
    被白信握着的手动了一动,像往常一样,白展延总喜欢拿自己的食指去勾白信的小拇指,他说这是因为自己手汗多,不想让黏腻腻的手汗沾到自家闺女白净净的手上。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力气完成这个动作,白展延的食指动了一动,就僵在了半空中。
    白信察觉到了白展延的动作,她用力的抓住白展延的手,好像抓紧了他的手,他就不会离开她一样。
    “爸爸……”白信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哭腔,她的内心全是恐惧。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白展延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白展延甚至没有撑到救护车来接他,就失去了呼吸。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不是交代银行卡密码,也不是情深意切的对白信说“爸爸爱你”。想到这里,白信已经泪流满面。
    “丫头,好好的。”这是白展延用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对白信说的话。好好地,好好的活下去。以后没有爸爸保护你了,你更要坚强的好好活下去。
    白信从小就和白展延亲,她的母亲是个非常漂亮但不顾家的女人,四处沾花惹草,是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在白展延死后一年,就改嫁给了一个新加坡富商,过上了她过去梦寐以求的、白展延没能给她的阔太太生活。自那以后,白信就一个人生活。
    龙梦瑶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个娇俏的小女儿带在身边,但刚搬进市中心的新居的第二个月,白信的继父、龙之梦的新老公,就开始对白信动手动脚。在风月场浸泡了十几年的龙梦瑶如何看不出丈夫的企图,但眼前富丽堂皇的一切,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变得软弱。其实最根本的,是她对这个亲生女儿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她几乎没有养育过她,这些年来,都是白展延在带这个女儿。
    过去,龙梦瑶总觉得自己赚的比白展延多,而她既然赚了钱,那自然而然的,带孩子的任务就该是白展延的。久而久之,白信和她也愈来愈生疏,母女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每次回家,龙梦瑶看见白信腻在白展延身上和爸爸撒娇,她甚至会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她嫉妒他们之间的感情。长此以往,便越来越少归家,长年累月的住在情夫的家里。
    没什么感情的女儿和唾手可得的梦想生活,二者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在现实面前,龙梦瑶选择了沉默。
    终于,在一个燥热的盛夏夜晚,白信的继父红着一张醉脸,跌跌撞撞的闯进了白信的房间。往后发生的一切,几乎与几年后梁晋对她做的一切都相同,只不过前者是强奸未遂,而后者是在骗取了她的信任后成功的完成了“已遂”。
    这大概也是白信对梁晋恨之入骨的理由,他明知道这是自己一生的痛,她厌恶一切男性的肢体触碰,更不想和任何人发生性关系,哪怕是朝夕相伴了十几年、且有着朦胧好感的梁晋,仍旧不可能。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至今为止,白信都不愿意相信,那一晚的梁晋是清醒的。如若他是醉了酒,甚至是更狗血一些的,被人下了春药,或是旅游的时候中了蛊,多么千奇百怪的理由都好。
    只要不是他眼睁睁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来强迫她,她都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原谅他。
    她到底是对他有情的。
    十几年的感情,凝聚着每一个温情的相处瞬间,千万次随叫随到的呼唤。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伴,都历历在目。
    白信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在寒冬用光溜溜的大手捂着她耳朵怕她冷的男孩儿,这样一个在每一次她哭泣的时候把她拥入怀中的男孩儿,这样一个给予了她一切温暖和呵护的男孩,这样一个立下要用余生去爱她的誓言的男孩,为什么会忍心…
    可他终究是做了。做了便是做了,做了便再也无法挽回,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看见温显的一瞬间,所有前尘往事袭上心头。她到底该怎么办?
    大概是回忆的过程太过于苦痛,哪怕白信一再竭力控制情绪,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点点滴滴的泪水由指缝向外延伸,直至沿着下颌的弧度流进衣领里。
    白信咬了咬下唇,松开绑的高高的马尾,好让长长的发丝掩盖住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不想让温显看到她这幅模样,转身就要走,像一只看见猎人落荒而逃的梅花鹿。
    逃到教室里,前脚刚坐下,后脚就发现自己似乎把水杯落在了外边。
    “噔噔噔——”
    白信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温显大摇大摆的进了他们班,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桌前,微微弯下腰,身子向她的方向倾斜过来。
    他随意抄起白信桌上的一只钢笔,盖上笔盖,在她的桌上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
    白信捂着大半个脸庞,抬起头来匆匆瞥了温显一眼,又赶忙垂下头去,瓮声瓮气的问道:“做什么?”
    “出来。”那人拔腿就走,也不管白信有没有跟上。
    白信咬着嘴唇,跟在温显后头亦步亦趋的往外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往同桌的方向瞄了一眼。陈心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白信生怕自己走的再慢一些,就会被她抓回去狠狠拷问。
    温显领着她走到楼梯的转角处,早读铃已经响过了,楼梯处空空荡荡。
    “喂——?”白信垂着头,借着发丝的遮掩,悄悄抹了把眼泪。
    “到底要干什么?”白信眼见着那男人的脚步愈走愈快,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又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走得飞快。白信气呼呼的跟着他下了楼,一路走到了学校的情人路上。
    正要说自己走不动了,温显就突然停下了脚步,又骤然转身,差点和还在向前走的白信撞了个满怀。
    等到白信稳住脚跟站好,温显松松的垂下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微微弯下腰,用曲着的手指在白信的眼角刮了刮,他看她看得很认真,语气难得一见的温和:“哭什么?”
    “谁哭了?”白信撇开头,死不承认。
    温显伸出手,沾了白信的一滴眼泪,递到她眼下,像是挑衅般的把那颗硕大的泪珠揩到她脸上去。“那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沙子被风吹进了眼睛!”
    “不许狡辩,说,到底哭什么?”温显逼近了问,两个人的脸庞近乎要贴在一起。“谁欺负你了?”尾音里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突如其来的委屈在胸腔中迅速升腾,对梁晋的一切恨意都在这一瞬间转换为了对温显的讨厌。
    “我讨厌死你了,我不想看见你!更不想在这里遇见你。”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白信带着很重的哭腔问道。
    “讨厌看见我……不想在这里遇见我…?”温显蹙眉。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他怎么惹到她了,在走廊看见她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顿时呼吸一窒,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明知道去她们班找她太过招摇,他还是有女友的人,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亲近她的那种欲望。
    白信侧着身子,垂着头就要从温显身边走过去。
    温显看着白信匆忙往前走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总能精准的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哪怕她与他不过是匆匆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但他就是能透过她防备性的冰冷目光,看穿她所谓的伪装,感知到她的脆弱。
    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这一点,从那天远远的在雨里看见被淋得满身狼狈的白信起,他就知道。
    温显深吸了口气,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白信的脚步一滞,她低头,盯着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喉咙一哽,“你干什么?”
    “白信,发生什么了。”他知道他没有立场问她这个问题,他不是只想和她云雨一番,只是对她有男人最原始的欲望罢了吗,那眼下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白信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最后眼一闭,不管不顾的握上了他的手。“我没事。”她的声音打着颤。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手的那一瞬间,他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正对着他。温显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可她却闭着眼,只能看见乌黑的两把小扇子卷着几滴泪,不停的颤抖着。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怜惜的情感,他摸着她的发丝,像给他们家的那只博美顺毛一样。
    她的眼里有泪,所以迟迟不敢睁开眼看看他。
    温显知道她在哭,因为她的眼角有眼眶中盛不住而溢出的泪水,他伸出舌头,温热的舌尖在她的眼角拂过。
    她终是忍不住,一瞬间落下泪来。
    温显用唇拭去她的泪水,沿着她的泪痕一路吻过去,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白信颤抖着,感受着他冰凉的唇瓣贴上她的。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妙。
    亲娘有话说:这章肉也很少,能看到这里的小梁给各位鞠躬,亲娘保证,该有肉的时候肉绝对香,但是走剧情的话咱就走剧情哈。肉渣里挑剧情不是小梁的风格~~爱大家!!!!
    因为剧情太多都不好意思要猪猪的小梁卑微求收藏,那咱养肥了再看肉行不。有肉的都会标明,想看肉的可以直接跳过剧情章,等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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