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璞想邀请的将率,自然是门下录事句扶。
    一则,乃是两人年齿相仿官职相当,且句扶为人颇为直率,正是良朋之选。
    尤其是,马忠已表示过,日后将依照丞相诸葛亮之意,以賨人甲士授兵于郑璞;且又让郑璞闲暇时随句扶熟悉军中事务。
    以此推论,句扶早知内情。
    嗯,或多或少。
    是故,二人若早些熟稔,对日后共事,亦是大有裨益。
    另一缘由,乃是柳隐喜武事,胸有韬略,且志在军功。
    郑璞引句扶结识,既能相互探讨军略以互补,又能让柳隐通过句扶得入马忠之耳,为以后举荐随征南中。
    恰是两全其美!
    至于此二人能否性情相契,亦无需担忧。
    同为巴蜀大族出身,礼仪气度本不缺。且一人性情直率、一人性情豪迈,皆为大好男儿,待二三陶壶水酒入腹,岂能不含情脉脉、眉目传情.......
    哦不!
    乃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作如此思虑,郑璞翌日,便寻来丞相府相邀。
    只是待寻到句扶时,尚未出声,就被他满脸诧异的抢了先:“咦,子瑾今日便来署公了?”
    问完,不等郑璞作答,他又抬手示意噤声。
    左右顾盼了下,便将郑璞拉至一角落,低声嘱道,“子瑾勤勉,乃是好事。不过,我且劝一句,莫作早。我等门下督署事务琐碎繁杂,难有五日一休沐,子瑾不惜今闲暇,他日便悔之矣!”
    呃~~~~
    郑璞听罢,不由心中有些好笑,兼之感动。
    方才见他举动诡异,还以为有何变故呢!
    哪料到,竟是此缘由?
    先道了声谢,郑璞才道出此来缘由,还戏谑了句,“孝兴如此嘱我,若马都督得知,必以军法责之。”
    “哈哈哈~~~~~”
    得知自己误解后,句扶不由搔着鬓角讪笑。
    笑罢,才拱手谢邀,喜形于色,“子瑾迁居之喜,且亲自来盛情相邀,我安有不赴之理?嗯,不知子瑾将宴定在哪日?”
    还了一礼,郑璞笑道,“我尚有闲暇数日,看孝兴何时得休沐,便何日设宴。”
    却不想,句扶手一挥,不假思索便道,“子瑾定下便好,我随时可休沐!”
    亦让郑璞闻言,当即愕然。
    怪哉!
    任事丞相府,竟能随时休沐?
    而句扶见状,脸庞便泛起苦涩,絮絮叨叨的解释了缘由。
    原来,句扶长在巴地,于成都并无友朋。
    随马忠来相府任事以来,觉得日常休沐亦无事,索性便一直值守,仅去岁告假归家了一次。
    然而,带着满心欢喜归家省亲,甫一进家门,便被其父执棍杖之,怒斥曰:“竖子才疏学浅、德浅行薄,万幸得相府不弃,授于职责!竟不思为丞相执帚图报,反而贪恋闲逸归来!可恨!逆子,受杖!”
    若不是其母闻声,赶来劝解,句扶指不定当日便逐来京师继续值守。
    饶是如此,句扶亦只在家宿了一夜。
    是故,句扶自此未再休沐过,若他今请禀马忠,饶两三日休沐,马忠绝无不允之说。
    郑璞听罢,一时无语,亦忍俊不禁。
    倒是句扶忠厚,呵呵陪笑了几声,又轻拍郑璞的背,挑眉挤眼,“巴人甚好酒,我素有豪饮之名,且已许久未盛饮过。子瑾既邀,可得先诫家中仆从,免得醉态被我所谑。”
    郑璞先笑,亦故作慨然,“哈,孝兴竟不自谦也!孰醉被谑,尚未知矣!”
    旋即,又敛起笑容道,“孝兴正当值,我便不多扰了。设宴之日,定在三日后申时,可否?”
    “甚好!”
    重重颔首,句扶拱手作辞,“届时我定依时来赴。子瑾,我且去署公。”
    “好,孝兴且去。”
    拱手作别,郑璞便步出相府。
    正自思,乃是去秦府要一二仆婢,抑或是托柳隐从家中寻数个扈从,来操持宴席之事,却不想衣袖竟忽然被人所执住。
    还有,一句颇为惊喜的话语入耳,“不想子瑾兄已来成都了!”
    郑璞侧头一看,原来是谒者庞宏。
    却是不知他身为天子近侍,为何在相府外流连。
    微微而笑,郑璞颔首致意,“嗯,我方到京师数日,巨师近日可好?”
    “尚好!尚好!”
    庞宏连连点头,笑逐颜开,“我正好来相府公干,却不想竟遇子瑾兄,心甚喜焉!”
    “呵呵,我亦然。”
    自然,郑璞笑颜,犹如春风满面。
    小叙一阵。
    郑璞见他喜容真挚、眼眸亦灼灼,不由心中好感大增。
    有心想再多叙,又恐误了他公务之事,便出声提醒,“巨师,你我在此闲叙,不会误了你公务吧?”
    “不碍事,不碍事。”
    不想,庞宏连连摆手,先颔首致谢,才笑道,“谢子瑾兄提醒了。我乃是在外等候小吏,将丞相批阅之案牍送来,再携归宫内,并非玩忽职责。”
    随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便拱手执礼道:“当日桑园一聚,与子瑾兄坐谈,我受益良多,恨不能抵足而眠矣!今兄已至成都,我斗胆设宴请之,还望兄莫作辞。”
    喔........
    我本来宴人,竟被宴矣?
    郑璞心中,不由叹了句世事巧合多。
    又觉庞宏乃可交之辈,便先将三日后申时设宴之事说了,随后说道,“巨师盛情,我本不该辞。然,我数日后便入相府署公,他日休沐之期亦不敢定。若是巨师三日后得闲,且不责我并宴之,不如同来共聚可好?”
    “三日后?”
    垂头略作沉吟,庞宏便喜笑盈腮,“我应可得闲。子瑾兄,那便如此说定了,届时我若无法脱身,定先遣人来知会。”
    “好!”
    微颔首,郑璞便借着尚且有事,作别而去。
    登上简陋的鹿车,刚想让扈从驱归,又转念一想,便往张表府上而去。
    庞宏与蒋显交情莫逆,连署办张皇后私事尚不避嫌,届时若赴宴,定也会谐来。
    如此,本是小宴,亦会传扬出去。
    不如并请张表同来,免得他后得知,怪罪不宴他。
    只是,郑璞能料到庞宏会谐蒋显同来,却料不到,有人竟不请自来。
    且是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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