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飘起了鹅毛大雪,蓝止伸手一摸,本该在床上缩成团睡觉的小浣熊却无影无踪。他昨夜一宿无眠,直到五更才上床迷糊了一会儿,记得那时这浣熊就不在。
    蓝止喊了几声,院子里传来阿生的声音:“它不在这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蓝止心道它说不定是去哪里玩了,也没有太在意。他与这妖兽本就有些感应,慢慢沿着识海中的痕迹走下去,却来到昨天齐慕然杀害李悠的地方。地上斑驳的血迹依旧,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蓝止的目光却突然定住。
    一滩新鲜的血迹里夹杂了几簇灰毛,旁边还有个歪歪斜斜的字迹。
    【4】
    没错,不是“四”,而是“4”,是蓝止教给小浣熊认识的数字。这滩血迹是怎么回事?小浣熊难道昨夜自己一个又来了这里?
    识海中的契约没有消失,说明小浣熊并没有死。但是看这滩血迹的样子,至少也打成了重伤。
    它来这里做什么?什么人把它害了的?它如今又在哪里?
    蓝止的思绪烦乱,涌出无限个疑问,努力回想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那时小浣熊似乎想舔地上的血迹,他却不让它舔。是不是这血迹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让它起了疑心?
    4,究竟是什么意思?
    害了它的人,一定与整件事情有关。换言之,找到这个对它下手的人,只怕就能解决这件事。他把小浣熊害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4的意思,因此这一定是小浣熊给他留下的线索。蓝止心里有些古怪,这人没有擦掉小浣熊留下来的符号,是故意的,还是一时疏忽?
    蓝止再也没心情想别的,一连三四天都在北行山脉中搜索。这时候飞雪连天,寸步难行,小浣熊气息微弱,若有若无,蓝止就算有月阶的修为,也难以在连绵群山中找到些什么。
    阿生知道小浣熊出事,也慌了,在冰冻三尺的寒冬中四处搜寻。
    这天清晨,蓝止和阿生终于在后山的悬崖深渊里,从厚厚的冰雪下挖出一具冻僵了的躯体。
    爪子蜷缩着,血迹粘着毛冻在身上,看不出是死是活。
    蓝止的脸色寒得如同这漫天漫地的冰雪,把发硬的身体在怀中裹紧,低声道:“只要活着,我就能把你救回来。” 它要不是忠心,也落不到如此下场。
    阿生也快要冻僵了,蓝止把自己的蓝色外衫脱了,披在他的身上。
    一主一仆迎着风雪刚赶到山门,几个弟子迎上来,急道:“蓝师兄,万长老派人到处找你呢。李悠的父亲李峰到了,正在大殿里议事,万长老让蓝师兄赶快过去。”
    蓝止心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也不及多想,把小浣熊交给阿生:“回房间之后用火暖着,再喂它吃一颗暖香丹,之后把它放在床上,把伤口止血,等我回来。”
    阿生连忙抱起小浣熊:“好,我知道了。”
    几个弟子在前面带路:“师兄这边走。”
    蓝止跟在弟子们身后,开始只是低头思索,越看他们的样子却越觉得奇怪,问道:“寒冬腊月,你们额上流汗做什么?”
    领头的弟子笑道:“还说呢,蓝师兄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们都心急了。”
    蓝止拉住一个弟子的手臂:“你的手在抖什么?”
    那弟子却慌张起来,反手一剑刺向蓝止。蓝止手中握住衡泱,轻轻一晃便把那弟子的剑打落在地,几个人如临大敌,迅速展开包围之势,却紧张得呼吸急促。
    蓝止脸色寒冷:“你们要做什么?”
    领首的弟子道:“蓝师兄修为比我们高深,千万不要让我们难做。掌门下令,让蓝师兄即刻去大殿,我们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蓝止冷冷道:“师父让你们抓我去大殿,你们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手钳住一个弟子的颈项,说道:“说清楚。”
    那弟子惊吓得脸色惨白,又噎得难受,涨红了脸发不出声音。为首的弟子慌张道:“蓝师兄手下留情,我们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蓝师兄与前些日子李悠之死有关。蓝师兄要是与此事无关,还望尽早去大殿澄清,否则追究起来,蓝师兄今夜难以逃出北行山脉。”
    蓝止望向远处攒动的人头,心中愤怒至极,却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弟子放开:“现在全部的人都在找我?”
    “是。”
    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事,现在却在通缉他,只怕是李峰来之后出现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把这件事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蓝止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除了李峰,还有什么人到来?”
    “还来了一位名叫严凉的修士。”
    严凉,日阶散修,是李峰的挚友之一,手中有件法宝叫做分魂针。如果以此针扎身,魂魄会随之离体,如果魂魄与本身不同,周围人一眼便能看出。
    换言之,这分魂针查的,是魂魄附体的夺舍之人。
    这躲在暗处的魔修究竟有什么目的,如今他终于清楚了。
    第39章 陷害
    领头弟子的目光往旁边一扫,低声说:“蓝师兄,万长老即刻就要来了,别让我们难做,也别让自己吃亏。”
    蓝止的手腕仍掐着那弟子的颈项,脸上挂着淡薄冷意。忽然间一道墨绿影子自天而降,来势凶猛,惊起飞雪萧萧。万成彬的胡子微颤,厉声道:“蓝止你做什么?放开他跟我来!”
    蓝止的身体不动,右手在宽大袖子里握住一颗淡紫色丹药,冷冷道:“弟子并无错处,师父派人抓我是何意?”
    万成彬眸中露出一丝为难之意:“你是否有罪还未成定论,先随我去掌门面前说清楚,如果你没有犯错,当然还你一个清白。”
    怎么还清白,像还白风扬那样的还清白?
    万成彬见蓝止不为所动,急道:“你死活不跟我走,又挟持了同门师弟,难道是心里有鬼?我就不信你真有问题,快点跟我去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你要掌门亲自来捉拿你?你以为自己能跑得出去?”
    蓝止明白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左手把掐住的弟子往旁边一推,一声不吭地望着万成彬。周围弟子们的情绪立刻放松,刚才被掐的弟子惊魂不定地跪在地上猛咳,眼圈通红。
    万成彬叹一口气:“走吧。”
    跟随着万成彬一路来到大殿,正座上的迟肃一身紫色道袍,容貌华美,却有些憔悴。左边坐了两个从未见过的修士,一个气质儒雅,相貌与李悠有四五分相似,看似不喜不悲,眼神中却露出一股化不开的哀意。另一个高大粗犷,背脊挺直,看到蓝止进来就指着他品评道:“没错,这绝对是蓝修尘的儿子。”
    再定睛一看,却见白风扬站在李峰的身后,紧咬牙关,面色苍白,眸底的恨意像是要溢出来。
    蓝止微微一怔。白风扬找了多久都没有下落,现在怎么也出现了?他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低头拜道:“不知道师父让弟子来,是因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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