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征南大将军傅友德平定整个云南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寂静的京城又喧闹起来,京城中的鞭炮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锣鼓声响起。
    陈松坐在自家前厅中,拿着一份朝廷下发的捷报文书,静静的看着。
    李三娃站在陈松的面前,有些担忧的说道:“先生,征南大将军平定云南本来应该算是好事的,可是,对咱们来说,有些不太妙啊。
    凡是这次平定云南的那些将领和勋贵,大部分都没有交税,那个永昌侯府,更是将咱们给赶出来了。官绅一体纳粮之事还没有彻底结束,听说这个永昌侯平时有些狂妄,要是这次回来找咱们的麻烦,那咱们该如何?”
    陈松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李三娃,戏谑的问道:“什么时候你李三娃也开始操心这些事情了?
    之前也不见你说过这事,怎么今天就这么担心了呢?”
    “嘿嘿,我这不是替先生担心吗!”
    李三娃挠着自己的头,憨厚的一笑,一副憨厚的表情。
    之前的李三娃,从来不打听这些事情,也很少主动询问陈松这些事情。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娶了周燕燕之后,李三娃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多了不少。
    以后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了,要照顾周燕燕,还有以后的孩子。
    之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可取,要跟着陈松学做事,所以对这些事情就要比之前上心很多,就想看看能不能从陈松这里学到什么。
    “替我担心?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呢?要说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倒是相信几分,可是从你嘴里,怎么感觉怪怪的!”陈松一脸玩味的看着李三娃,看的李三娃脸一下子就红了。
    “行了,也不逗你了。这个永昌侯这次在云南立下不世功勋,回来之后,陛下肯定要好好赏赐他。但是呢,官绅一体纳粮之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那是陛下定下来的策略,回来之后,就由不得他了。”陈松毫不担心的说道。
    “可是,先生,您就不害怕,他因为这事记恨上您?就算他将税都交了,以后要是记恨上您,暗地里使坏,那该怎么办?说句不应该的......”
    说到这里,李三娃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大厅中只有自己和陈松两人之后,凑到陈松的耳朵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万一有个什么......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他可是当朝最为显贵的外戚,又能打仗,这万一有个.......”
    李三娃说到这,闭上了嘴巴,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陈松还是能听懂李三娃的这话的意思。
    李三娃的担心,陈松不是没有想过。
    朱标毕竟本身和士绅读书人走的近,出于皇帝,以后不一定会彻底倒向士绅读书人,可对陈松的容忍以及信任,不一定比得上朱元璋。
    尤其他性格平和,耳根子软,没有朱元璋该有的强硬,要是以后朱标登基,再加上那些士绅读书人刁难,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陈松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事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讲了,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起,这话就烂在肚子里吧,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你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李三娃肃然,将陈松这番话记在了心中。
    陈松不是没有一丁点的准备,现在不遗余力的培养朱雄英,便是最好的一个投资。
    ......
    早朝,朱元璋高坐金銮殿的皇位上,整个人红光满面。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元璋就是如此,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个样子的朱元璋让朝臣们松了一口气,只要朱元璋心情好,那就不会有什么坏事。
    “诸位爱卿,大军已经回京,不日就能到达京师,五军都督府、兵部,要尽快拿出封赏的条款出来,赶在将士们回京之前办好这些。
    还有......”
    朱元璋长篇大论,主要就是以这次胜仗为主。
    朝臣们也借着这个功夫,拍着朱元璋的马屁。
    朱元璋脸上的红光更浓了,就像是喝醉酒一样,面带笑容。
    礼部尚书任昂忽然站了出来,手中的笏板高高举过头顶,冲着朱元璋道:“臣有事禀奏!”
    朱元璋现在心情不错,看着站出来的任昂,笑着说道:“爱卿有何事?直说吧!”
    “陛下,太子殿下次子如今年岁渐长,跟随太孙殿下于新学学堂中学习,恐怕不妥。
    新学学堂所教学内容,臣有所耳闻,尽是虎狼之言,太孙殿下一人学习尚可,可太子殿下次子以及燕王长子,却不太可以。”任昂一脸忐忑的看着朱元璋,已经做好了迎接朱元璋暴怒的打算。
    朱元璋对亲情看的非常重,在听到任昂这番话的时候,本能的想要喝骂,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朱元璋沉默了下来,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约一刻钟之后,朱元璋才开口道:“爱卿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从今日起,各地藩王之子,禁止进入新学学堂学习,若有学习者,即刻起遣返回家。”
    说到这里,朱元璋看向站在自己下面的朱标:“早朝过后,就将允炆接回来吧!”
    朱标有些迟疑,看着朱元璋,问道:“那接回来之后,该如何教导呢?”
    “就让东宫属官教导吧!”朱元璋说完话,摆了摆手,不在纠结这个话题。
    正准备说下一个话题,任昂忽然跪了下来,将头上的官帽放在了地上,朝着朱元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臣年岁已高,老眼昏花,不堪大任,臣乞骸骨,望陛下批准!”
    突如其来的辞职,让朱元璋愣了一下。
    如今毛骧正在调查会试之事,目前还没有调查到任昂的头上,现在就辞职,看上去有一种畏罪潜逃的意思。
    朱元璋没有回复,静静的看着任昂。
    朝中官员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任昂,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任昂一样。
    陈松看着跪在地上的任昂,表情严肃。
    今天任昂的种种举动,陈松实在是一件都想不通。
    让朱允炆和朱高炽回去,想不通。这个节骨眼上辞职,这更想不通。
    “不准!”
    过了好久,朱元璋才冷冰冰的说道。
    “礼部是朝中重地,一部尚书怎能如此儿戏?”朱元璋冷冰冰的喝断了任昂的请求。
    任昂无法,只好将地上的官帽重新戴起,站了起来。
    ......
    走出皇宫,已经是正午时分,腹中空空,陈松往回走去。
    任昂走在陈松的后面,他看着陈松离开的背影,用只能自己听到的话念叨着:“这天下传承至今已有数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陈松,且等着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我一个人的死活算不了什么,你拿走我们的东西,我们终将会拿出来,且让你嚣张几年。”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话,任昂走进了礼部衙门。
    朱元璋回到御书房,开始批阅奏折。
    朱标站在朱元璋的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踌躇了很长时间。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朱标:“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朱标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开口问道:“父亲,允炆和高炽在新学学堂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让他们回来。
    而且礼部尚书说要辞职,父亲为何不同意下来?”
    “至于让允炆和高炽回来,俺自有自己的打算,你莫要再问!”朱元璋直接拒绝了回答。
    其实,朱元璋的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陈松教的那些课可不是普通的课程,如果将陈松上的那些课学个四五成,不敢说变成一个老奸巨猾之人,但也不是一个普通之辈。
    而且大多数东西都是和帝王心术有关,朱允炆和朱高炽以后又不可能是皇帝,让他们学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们这辈子最好就是当个安安分分的藩王,有事的时候让他们带着兵马出去打打敌人,没事的时候就待在家里。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他们这一辈子受不了冻挨不了饿就行。
    朱元璋虽然很疼爱自己的那些孙子,但是对于朱元璋来说,他的大明江山是整个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为了大明江山能够传承千万代,朱元璋不得不这样做。
    当然了,这些话朱元璋不可能说给朱标听。
    “至于不同意礼部尚书辞职之事,那是因为,不管这次会试有没有徇私舞弊,总得要向天下学子给出一个交代,礼部尚书便是最好的选择。
    标儿啊,有些时候某件事情就算是对的,但你也不能把它当成对的去做。
    朝廷颜面在前,有些事只能将错就错。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不用礼部尚书来向天下学子出气,那么就证明朝廷是错的,就证明你和俺父子俩是错的。
    皇帝能错吗?皇帝不能错,错的只能是臣子,所以说,就算臣子没有错,他也只能错!”朱元璋一脸强硬的说道。
    朱标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朱元璋这话说的没有错,只能这样来。
    这也不是朱元璋第一次向朱标灌输这样的思想,几乎一有时间,一遇到类似的事情,朱元璋就会向朱标灌输这样的想法。
    陈松回到家里,坐在书房当中,思考着今天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个任昂,让朱允炆和朱高炽不准在新学学堂读书,葫芦到底是卖的什么药?”陈松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索性不再去想。
    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还没有走到前厅,赵峰过来了,说茹太素拜见。
    这是茹太素第二次拜见陈松,陈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峰,说道:“让他去前厅吧,我在前厅等他!”
    陈松朝着前厅走去,等陈松到达前厅的时候,茹太素已经到了。
    茹太素站在前厅里,看着走进来的陈松,急忙站了起来。
    脸上满是堆笑,朝着陈松拱拱手,“在下前来叨扰陈大人,还望陈大人勿怪!”
    陈松笑着摆摆手,道:“说这个干什么?茹大人,坐!”
    陈松坐在主位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那张椅子。
    茹太素告了一声谢,坐在了陈松面前。
    坐定之后,陈松询问道:“今天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上次的那件事,就是想问问和税务督办总衙门有关的事情。”茹太素笑着问道。
    陈松一脸好奇,“你怎么一直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税务督办总衙门虽然在你们户部下面,但却并不属于你们户部直接管辖,你问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
    “我也就不瞒你了,反正早晚有一天你也得知道。
    陛下有意让我掌管税务督办总衙门,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部门,为了能够办好差,那我不得详细的了解一下吗?”茹太素这次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原因。
    陈松的语调逐渐高升,“陛下有意让你掌管税务督办总衙门?这事儿什么时候的?已经定下来了?”
    太离谱了,陈松压根就没有想到,朱元璋会将税务督办总衙门交给茹太素。
    茹太素虽然有些本事,可在算账这一方面几乎就是个小白,将税务督办总衙门交给他能办好差吗?陈松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看着陈松投过来的质疑目光,茹太素轻咳两声,解释道:“这事儿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陛下将在下叫到御书房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就是这样的,估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将这事定下来!”
    陈松还没有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确实没有想到会将这事交给茹太素。
    要知道,历史上的朱元璋对茹太素还是比较讨厌的。
    税务督办讲究的是一个精炼干练,可茹太素这种叨叨叨的性子真的能胜任吗?
    茹太素也知道陈松一时之间可能想不通,但他也没有催促。
    过了一会儿,陈松终于从震惊当中走了出来。
    回过神来之后,陈松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茹太素,说道:“既然陛下有意让你掌管税务督办总衙门,那我索性就将税务督办总衙门的各项事情,以及种种条例都详细的解释给你吧!”
    ……
    “这些事情就这个样子,这样吧,我今天晚上给你写一个册子吧,重点问题都给你写在册子上了,明天你过来找我!”
    陈松看了看前厅外面那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对着茹太素说道。
    茹太素也不是那种听不懂话的人。
    他站了起来,朝着陈松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退了!”
    说着,茹太素朝着外面走去。
    陈松把茹太素送出门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的念叨着:“这个茹太素说起话来总是叨叨叨个不停,有时候有一种抓不到重点的感觉,这样的人真的能胜任税务督办总衙门的事情吗?”
    陈松收回目光,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儿。
    回家之后天已经黑了,坐在饭厅里,陈松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朱静安,陈松随口说道:“今天早朝上,礼部尚书提议,让太子殿下的次子和燕王殿下长子离开新学学堂,陛下竟然同意了这事,我实在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
    朱静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陈松,“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爹既然不让我大哥的次子和四哥的长子在你那个新学学堂上课,那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我爹这人啊,最在乎的就是他这大明江山。说不定我爹同意这事,可能就和有关!”
    听着朱静安的话,陈松眼睛一亮。
    “之前老朱说我教的课都是些帝王心术,都是些阴谋阳谋,禁止外传。
    现在又不让朱允炆和朱高炽在我那上课,估计就和这个有关。
    恐怕,朱元璋是害怕等以后朱雄英坐天下的时候,朱允炆或者朱高炽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想到这里,陈松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过来。
    “没有想到我媳妇竟然如此聪明伶俐,真是我的福将!”陈松一脸笑容的夸赞着朱静安。
    ……
    在皇宫西边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基本上都是朝中那些大官租住的地方。
    现在是洪武朝,官员们的俸禄都比较低,而京城中的地契以及房子都比较昂贵。
    而且在洪武朝做官并不是说待在京城就不走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朝中的官员大部分以租房为主。
    礼部尚书任昂就租住在这条街道上,家中尚有浮财,所以他的府邸倒也没有多么寒酸。
    书房当中,一盏昏暗的蜡烛放在书桌上,那昏暗的灯光时不时的跳动。
    任昂和徐栗德对坐在书桌前,表情肃穆。
    “大人,今天陛下否决了您乞骸骨的请求,恐怕后果不善啊!”徐栗德说道。
    任昂点点头,一脸惆怅,“谁说不是,这次会试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今天陛下否决我乞骸骨的请求,恐怕,咱们往后的日子,就要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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