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劝走了王婆婆他们这些老老小小,大丫头立时换上一身衣甲,持了口单刀,奔出门往县衙去。
    她与常昆成亲这么久,每日里除了操持家务,也自练了常昆给她的法门。
    非是锻体功,而是前时东晋,在田庄普及的那套法门。
    别看大丫头文文弱弱模样,实则比起范无救、谢必安他们,差不了几分。只是寻常未曾有表现,也不曾杀人见过血。
    但此时情急,顾不得许多,也着甲持刃,似要上阵。
    到了县衙,见忙成一团。县君、县丞已在准备撤离百姓诸般事宜。
    见大丫头披甲执刃,县丞辛正道:“你当速走。”
    言下之意,你一个妇道人家,这里掺和什么。
    大丫头道:“辛君休要小瞧于我。我虽女流之辈,却非手无缚鸡之力。便范七哥、谢八哥,未尝能轻易胜我。”
    又道:“眼下县君与辛君主持撤离百姓,我打算带人来回传递消息。随时通报河桥处境况,免得事发不知,猝不及防。”
    辛正一听,又见周围兵卒深以为然模样,不禁道:“不想常夫人也是个巾帼。也罢,便请常夫人带人递送消息罢。”
    大丫头抱拳:“喏。”
    大丫头带走五人,立时出城,向河桥去。
    这里县中,已开始宣扬乱兵至,从城北、城南、城东、城西一个区一个区组织撤离,并安排撤至何处。
    要说打仗,县君不在行。但若说驭民,县君则经验丰富。
    虽说魏博节度使兵马打进来的消息骇人听闻,还是被他压住了躁动,有条不紊的安排撤离。
    大丫头一路到河桥,远远望见河对面人头攒动,不知多少兵马,心下也是惊骇。又见箭如雨下,叮叮当当桥头打成一片,也难免有些踌躇。
    兵荒马乱的战场,着实不是女人轻易能够掺和的。
    她咬了咬牙,冒矢石冲到桥头,范无救见她来,大惊失色:“大丫怎么来了?!快快回去,这里太危险!”
    大丫头一刀匹练斩开几簇箭矢,道:“七哥,我作消息递送。不知这里缺了什么,我立刻回去,教县里准备。”
    范七哥暗叹,道:“弟兄们已战了一个时辰,皆已口渴疲乏。请县里速送些热水热菜来,免得气力不济,抵挡不住。”
    又道:“请县丞将武库里备用的甲兵皆送来。”
    再道:“请县中拨些青壮来,再造一座木石墙壁,作第二道防线。”
    大丫头听罢,立刻点头:“七哥放心,我这就回去通报。”
    又冒着箭矢杀出去,对带来的五个兵卒道:“你们留在这里,一有状况便分出一人回报。我这里回去一趟。”
    “喏。”
    大丫头狂奔回县城,此时城中,已一片纷杂。城门处人丁攒动,拖家带口,正在县衙的维持下撤离县城。
    辛正就在城门口。
    大丫头急报,将范七哥的要求说了。辛正不敢怠慢,忙令人去办。
    另一半,县君也招募了五百青壮,得知消息,立刻分出三百,又拿上各种工具,划拨大丫头手下。
    聂锋见对岸竟又来了数百人,虽未着甲,却也忍不住暴怒。于是令攻势更疾,意图在短时间内打破防御,杀进去。
    范无救知道厉害,愈是沉稳以对,将之牢牢挡在桥上,进来不得。
    此时百五十兵卒,已有损伤。但伤势都不重。而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战斗,已是缓过起初的那种紧张,战斗沉稳了许多。
    任凭聂锋攻势疾如火,可桥头就那么大,桥面就那么宽,接战的人就那么多,再疾也疾不到那里去,应对起来反倒比之前更轻松了许多。
    见大丫头带人来,范无救大喜,道:“速在桥头后五十丈外造木石墙,左右接山,须得无有破绽。”
    又道:“有兄弟受伤,劳烦再跑一趟,请些大夫来为弟兄们包扎。”
    大丫头了然,便把身边五个人道:“派两个人回去,请大夫来。”
    她自留在这里,指挥三百青壮,建立二道防线。
    县中青壮虽战战兢兢,但见范无救等人将桥头堵的死死的,敌人打不进来,也自稍安心。便在大丫头的安排下,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迅速建造防御工事。
    县里县君县丞一边安排老弱妇孺撤离,一边安排烧水煮饭、运送兵甲物资,乱中有序,有条不紊。
    等又来报,说要大夫。
    正好,之前在东云寺义诊的大夫都叫来,包括老和尚金乔觉。
    县君道:“敌人攻势甚急,但我县中兵马精锐,将之牢牢敌住。只些许将士受伤,需大夫包扎医治,速去。”
    便把这些大夫一并送去前线。
    这关头,已顾不得许多。说去就得去,否则军法处置。
    到天黑前,县中老弱妇孺全部撤离,多安置于桑庄这些近山之处。若魏博节度使的兵马打进来,便立刻躲进山里。
    青壮则募了一千五百人,作为后备力量。
    县君与县丞商议过后,干脆带着所有青壮,以县中牛马车辆,将粮食物资皆运送到前线。他二人及县中吏士一并上前线,高县只余空阔。
    到了前线,只见不但修成了第二道防线,连第三道也修成一半。而轮流吃过饭喝过水的精兵,仍牢牢地钉在桥头,令魏博兵马损失惨重仍不能前进一步。
    县君与县丞跑到山顶上望过局势之后,皆松了口气。
    县君道:“我高县只一两百兵马,便把魏博的乱兵敌住,果然皆是精锐。常县尉练兵手段,真是了得。”
    “惜乎常君不在。否则以他的能耐,当不会被动防御。”辛正思索着道:“眼下局势还好,只这一桥,万夫莫开。守个几日,等刘御史的兵马到了,危机自去。”
    县君深以为然。
    道:“务必要保证将士们的饮食,必要的话,可以让青壮先顶一顶。”
    这话虽然残酷,但也是不得已。精兵才是最大的依靠,若他们疲惫到难以为继,青壮再多也难挡敌人猛攻。
    “县君所言甚是。”
    辛正深吸口气,点头道:“只盼刘御史兵马早到。若捱到青壮不得不上去顶一顶,那时已危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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