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
    不用想就知道,权臣大人和她的思想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她抬眸注视着他,似笑非笑:“姜大哥曾说,年轻一辈和老一辈,在思想观念、人生态度、兴趣爱好等方面所产生的差异,称作‘代沟’,他还说‘三岁一代沟’,如今想来,我与二哥哥所隔的何止是一条沟,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是王母娘娘用发簪划出来的星河!”
    萧弈:“……”
    小姑娘气得像是鼓起来的河豚,噔噔噔就跑远了。
    他说错话了吗?
    一场秋雨一场寒。
    芙蓉谢尽,梅花初绽,锦官城已是深冬。
    朝闻院大书房,成了南府里年轻一辈最好的去处。
    火炉被姜岁寒改造成烤肉的炉子,盘子里堆积着洗干净的河鲜与菜蔬,当然最少不了各种薄薄的新鲜肉片。
    南宝珠和宁晚舟吃得欢实。
    南宝衣啃着烤香菇,听姜岁寒提起蜀郡的形势。
    包括蜀郡太守在内的十几位大官,都被二哥哥换成了他的人。
    南家钱庄的口碑越做越好,几乎在蜀郡每座大城池都开设了分铺,如今已是整座蜀郡首屈一指的大钱庄。
    铁架子上,肉片烤得滋滋冒油。
    姜岁寒往上面撒自制调料,“你家不是皇商嘛,明年上元节前要运一批蜀锦去盛京,我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打算趁着运蜀锦,举家迁往盛京。”
    “那得过完年了。”
    南宝衣小声。
    锦官城距离盛京并不算远,十天半月就能到。
    过完年再出发,完全来得及。
    “听说祖母已经派人去叮嘱爹爹和大哥,让他们在盛京物色大宅院。”南宝珠满嘴流油,杏眼亮的惊人,“娇娇,你说我今后,会不会嫁给盛京的大官?那我岂不是要当官夫人啦?”
    南宝衣压根儿不敢回话。
    宁晚舟正瞪着她呢!
    几人说着话,侍女挑开珠帘。
    萧弈和沈议潮踏进来。
    他心爱的大书房被改造成烧烤摊儿,他原本是拒绝的。
    但是耐不住小姑娘喜欢。
    他看着南宝珠和宁晚舟撕掉他搜集来的古籍,大大咧咧拿来撸鼻涕,心里面一阵抽痛。
    “军队可以不动,但天枢必须跟着前往盛京——”
    沈议潮还在继续说,却见萧弈的心思已经不在正事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跪坐在火炉边的少女娇艳如芙蓉花。
    他瞬间心知肚明。
    他道:“我晚些再来与你商议正事。”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萧弈在南宝衣身边盘膝而坐。
    原本叽叽喳喳的热闹,随着他的加入而安静如鸡。
    萧弈拿起筷箸,直接把宁晚舟烤给南宝珠的一串脆骨肠放进南宝衣碗里。
    宁晚舟试图阻止:“那是我烤给姐姐——”
    “你有意见?”
    萧弈凉薄地看着他。
    宁晚舟抿了抿唇,声如蚊蚋:“没有……”
    南宝珠一向很怵萧弈。
    她鼓起勇气:“那什么,我忽然想起还要回屋吃面,娇娇,你和二哥继续吃,我们,我们就先走啦!”
    说完,暗示般踢了宁晚舟一脚。
    主仆俩秋风卷落叶般夹起十几串烤肉,连盘子带碗地端走了。
    姜岁寒摇着折扇,觉得自己这个大灯泡着实碍眼。
    他轻咳一声,“更深露重,萧家哥哥,我也告辞啦!你和南小五,咳,悠着点儿,她还小——”
    “滚。”
    姜岁寒连滚带爬地跑了。
    槅扇被掩上。
    热闹喧嚣的书房忽然寂静,只余下炭火的哔啵声。
    这几个月以来,萧弈忙于处理蜀郡之事,南宝衣没怎么和他独处。
    不知怎的,今夜身侧的青年带给她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火光在她面庞上跳跃。
    她不安地垂下眼帘,盯向放在膝头的双手。
    正窘迫时,萧弈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十分粗粝。
    她想逃,却被他紧紧抓住手。
    萧弈睨向她,“深秋时,娇娇曾埋怨,我不与你打打闹闹。后来我仔细问过大夫的意见,如我所料,他们并不赞同。”
    南宝衣:“……”
    这货自己犯蠢理解有误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去问大夫?!
    这下好了,那些大夫估计要在背地里,笑话她小小年纪饥渴难耐!
    幸好她即将搬离锦官城,不至于被人传闲话。
    但还是好气啊!
    她咬牙,使劲儿想挣开他的桎梏,挣扎之中却被拽进了他的怀里。
    权臣大人的胸膛,携着浅浅的山水香。
    她被按着头,黑暗里,察觉到那人正轻嗅她的发香。
    他的嗓音低哑了几分:“南娇娇,再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去盛京。”
    南宝衣微怔。
    再过两日,就是小年夜了吗?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我在盛京等你。”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
    南宝衣埋首在黑暗里,心头涌出浓浓的舍不得。
    虽然明知只是分别大半个月,但她还是舍不得。
    她仰起头,丹凤眼明亮如星辰,“我不在的时候,二哥哥不许对盛京的世家贵女动心,不许多看别的姑娘,不许逛花街柳巷。”
    “啧,”萧弈好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儿,“我的未婚妻,竟是个小妒妇,这可如何得了?”
    南宝衣被他说得羞赧脸红,急忙低头钻进他怀里。
    萧弈抱着她。
    他望向西窗。
    西窗是支起来的。
    檐下的莹莹笼火照亮了园林,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温柔静谧的锦官城旧梦。
    “南娇娇,下雪了。”
    萧弈轻声。
    南宝衣倚在他怀里,好奇地望向落雪的园林,“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呀……”
    萧弈低头吻了吻她白嫩的额头。
    他温声:“来年春暖花开时,哥哥过府下聘。下了聘,娇娇就是我的女人,你只管深闺绣花,安心待嫁。”
    他的吻犹如蜻蜓点水。
    却令南宝衣浑身滚烫。
    她扯过萧弈的宽袖,害羞地蒙住红扑扑的小脸。
    明年下聘,后年过门。
    往后的岁岁年年,每一场初雪,她都想与二哥哥共赏……
    萧弈赶赴盛京的那日,锦官城落了细雪。
    府门前,青年革带军靴,绯衣黑裘。
    牵着四蹄踏雪的乌黑骏马,在石狮子旁与南宝衣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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