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排小脚印,认真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嫌弃他配不上你,对待他犹如对待一件玩物,这算什么喜欢?恕我直言,你的喜欢,只是对顾余的羞辱。如果我是他,我情愿不曾拥有。”
    南胭不敢置信:“你觉得我的喜欢,是对他的羞辱?就顾余那样的男人,丑陋,肮脏,蠢笨,他算个什么东西?!”
    南宝衣讥讽:“看吧,你的情意里,掺杂了满满的鄙夷、轻贱、挑剔,不是羞辱,又是什么?等你今后遇到更好的人,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顾余。南胭,你这种没心的人,跟我谈什么喜不喜欢?”
    南胭紧紧捏着双手。
    盈盈杏眼,逐渐难堪地晕染开绯红。
    她知道南宝衣说得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把她了解的格外透彻,就像是一面明镜,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的丑陋与算计。
    她对顾余确实有好感。
    可是那点子好感,只是源于他尊荣的身份,她并没有勇气,跟一个那么丑陋的男人过完一生,她会被天下人嘲笑的。
    但她也好想被位高权重的男人百般呵护,她羡慕极了南宝衣和萧弈……
    南胭望向南宝衣。
    她突然恼羞成怒,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南宝衣捂住面颊,懵了一瞬。
    回过神,她毫不客气地还了南胭一巴掌。
    她冷声:“是你让我说真话的,我说了你又打我,你有病?!本来就不是情深义重的人,跟我表演什么痴男怨女的戏码?!”
    南胭俏脸涨得通红,恶狠狠推了她一把:“我让你说真话你就说真话吗?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南宝衣跌倒在雪地里,被她彻底激怒。
    果然仇寇就是仇寇,就算她和南胭能好好在雪地里玩耍,也会逐渐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二话不说,爬起来去揪南胭的发髻。
    南胭尖叫着,不甘示弱地揪住南宝衣的发辫,两人竟然渐渐在雪地里扭打起来。
    小梅花林是座山坡,两人扭打成团,从积满白雪的山坡骨碌碌滚下去,脑袋双双磕到巨石上,竟同时撞晕了过去。
    然而即使晕了过去,南宝衣也仍旧死死攥着南胭的头发。
    南胭则掐着她的脸颊,恨不能揪下一块肉来。
    一支北魏的五人护卫小队过来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为首之人道:“娘娘正吩咐绑架靖王妃,她就主动送上了门,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绑起来,送去娘娘那里!”
    一人问道:“她身边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一起绑起来,省事。”
    ……
    一团积雪从树梢滚落,砸到了南宝衣的脑袋上。
    她渐渐清醒。
    睁开眼,摇头甩去发梢上的落雪,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干上,周围堆积着炸药,再远处,本应该被囚禁在大帐中的白贵妃和白宪之,竟然坐在溪水边吃茶。
    是谁把他们放出来的?
    南宝衣微讶。
    她又望向旁边,南胭被绑在另一棵树上。
    南胭早已醒了,阴沉沉盯着她,咬牙冷笑:“南宝衣,当初在锦官城茶马道上,我和你一起被山匪绑架。来到盛京城,皇家狩猎场上,我又和你一起被绑架。这一次北魏使团来访,我再度与你一起被绑架……”
    南宝衣很温柔:“好姐妹,共患难嘛。”
    南胭怒不可遏:“你就是个扫把星!”
    两人的吵架,吸引了溪水那边的注意。
    白贵妃喝了口热茶:“两位醒了?”
    南宝衣没搭理她,问南胭:“他们明明被囚禁在大帐里,怎么跑出来了?又是你搞的鬼?”
    南胭没好气:“是宋柔和南景。”
    南宝衣略一思忖,立刻想明白了。
    肯定是宋柔游说南景,让他支持楚怀南。
    两人达成协议后,南景代表楚怀南,偷偷和北魏使团组成同盟,他放白贵妃他们出去,让他们去解决顾崇山和萧弈,而事成之后,他们必须以北魏的力量,支持楚怀南登基为帝。
    解决萧弈和顾崇山最便捷的法子,自然是绑架她,将那两人吸引到埋伏圈里来。
    南宝衣抬眸。
    白贵妃正和白宪之谈笑风生,言语举止轻佻放纵,毫无一国贵妃的端庄娴雅。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白贵妃放下茶盏,笑吟吟道:“本宫万万没想到,顾崇山一个太监,竟也会动凡心。说起来靖王妃美貌过人,他对你动心,也在情理之中。只可惜,他空有一国太子之尊,却只是个太监,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张狂戏谑。
    南宝衣眼神晦暗。
    白梨对顾崇山的恨意,超出了寻常范畴,仿佛顾崇山杀了她全家似的,对他极尽生理和心理上的侮辱,这就很奇怪了……
    正僵持着,溪水尽头传来马蹄声。
    萧弈和顾崇山并驾齐驱,策马而来。
    白贵妃盯着那由远而近的身影,冷笑:“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啊,本宫就知道,绑架靖王妃,定然是有用的……”
    隔着溪水,萧弈和顾崇山同时看见了南宝衣身边堆积的炸药。
    他们勒住缰绳。
    心里很清楚,白梨和白宪之,是拿南宝衣威胁他们。
    无需南宝衣提醒,他们也早已察觉四面八方埋伏的四千名高手和弓箭手,他们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个圈套。
    白贵妃起身。
    她年少时是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身段和步态格外轻盈妍丽,颇有气势地甩了甩大袖,温声道:“顾崇山,你是来乖乖受死的吗?你母后已经死在深宫,就在前两年,被我亲手勒死。本宫现在送你下地狱,去见那个毒妇,可好?”
    顾崇山面无表情。
    他冷淡道:“你我的恩怨,不必牵扯其他人。”
    白贵妃放声大笑,展开大袖,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夸张地抬高声音:“哟,我们的西厂督主是在怜香惜玉呢?只是你的身体已经残缺,你不男不女,又如何怜香惜玉?”
    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的哄笑。
    顾崇山握着缰绳。
    他的肌肤白如美玉,因此清晰可见手背青筋暴起。
    他阴鸷地盯着白贵妃,却碍于那些炸药,没有反驳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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