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一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只是看见容隽有回头趋势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尤其这个人,还是他。
    可是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哪怕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躲避,可是现如今,她却好像越来越避无所避了。
    乔唯一刚刚跑回到自己的车子旁边,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就已经被追出来的容隽抓住了手腕。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可是却仍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而已经将她紧紧捉在手中的容隽却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他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要跑掉。
    可是即便完全没有答案,他还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就慌了神,不顾一切地追了出来。
    “老婆……”他看着她,低低开口喊了一声,却仿佛再也问不出别的话,只是伸出手来抚上她的脸,徒劳地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乔唯一同样没有说话,她只是竭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一刻,那些控制起来游刃有余的情绪却忽然都变得难以管理起来,她完全无从下手,也无力管控。
    随后,她伸出手来,抱住容隽的腰,将脸埋进了他怀中。
    容隽瞬间僵在那里,许久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抱住她,再次喊了一声,“老婆?”
    乔唯一没有回应。
    又或者,此时此刻她这样靠进他怀中哭,就已经是一种回应。
    两个人在车子旁边站了许久,直至许听蓉听到动静,走到大门口往外一看,正好对上容隽有些迷茫的视线。
    许听蓉见状,忍不住抬起手来,恨铁不成钢一般隔空做了个打他的动作。
    容隽依旧是混乱的,却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抱着乔唯一道:“老婆,我们进屋。”
    屋子里,许听蓉迅速躲了起来,站在角落里,看着容隽将乔唯一带进屋,带上楼,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家里干了多年活的阿姨也从储物间走出来,朝楼上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低声对许听蓉道:“这到底咋回事啊?一个在家里学了两天做菜,一个来了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事了呢。”
    许听蓉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呢,结果一看,当事人自己都是懵的。搞不懂搞不懂!”
    不过虽然搞不懂,不过眼下这状况,总归是好的,而且是比以前好太多太多的那种。
    许听蓉松了口气,拍了拍手道:“行了,今天算是圆满结束了。各自休息去吧,散场!”
    楼下聚在一起八卦的众人散了场,楼上的房间里,容隽却连个头绪都还没理出啦。
    他坐在床边,将乔唯一抱在自己怀中,看着她低头垂泪的模样,终于想起来问一句:“老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乔唯一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听到他的问题,却仍旧是无力回答。
    容隽也不逼她,只是在心里认定了,应该就是自己这两天的失联影响到她的情绪了。
    虽然他这两天的失联只是针对自己,可是如果她会因此感觉不妥,还会主动来家里找他,那……
    容隽胸腔之内的那颗心忽然间砰砰直跳了起来,只是活跃的生命力中,还透着一丝心虚。
    到底,还是担心会又伤了她。
    回望过去,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没有做过,看上去好像为她付出了许多,实际上带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痛苦,桩桩件件不必再提,就连他做给她吃的东西,都是难以入口的……
    有些事情不想则已,越想就越是出不来。
    那一天,他跟沈觅说了那些话,将谢婉筠和沈峤离婚的责任全担在自己身上,虽然说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违心,可是说着说着,他居然连自己都说服了——
    没错,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那谢婉筠的家庭也许根本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他的确是罪魁祸首。
    不仅仅是这件事,在关于她的很多事情上,他都是罪魁祸首。
    连他都忍不住生自己的气,只觉得再没脸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想要重新跟她好好地在一起,那至少得做好一件事吧?哪怕就一件。
    所以他将躲在家里学做了两天的菜,折磨得厨房里的人苦不堪言,却没想到,居然还能等来她。
    这是意外之外的意外,惊喜之中的惊喜。
    可是,他配吗?
    他的内心种种情绪纠葛反复,却没有哪一种能够彻底占据上风说服自己,只能任由自己煎熬撕扯下去。
    “老婆,别哭了。”容隽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通红的鼻尖,摸到她轻微濡湿的发际,才又道,“要不要先洗个澡?”
    乔唯一没有拒绝。
    她今天在公司头晕脑胀地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又满脑混沌,的确是需要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
    容隽放开她,先走进卫生间去帮她调好水温,出来后又想起什么一般,打开了卧室里最高处的储物柜。
    两人还在婚姻期间时,在这里住的时间虽然少,却还是有些衣物是常备在这边的。
    后来离了婚,她也没有再回来收拾,家里的阿姨既不敢擅自做主扔掉,又怕容隽触景伤情,于是通通收了起来,束之高阁,大概一年才会清洗整理一次。
    因此容隽很快就找出了她从前的睡裙和贴身衣物,转身递到了她面前,“老婆,你先去洗,我去给你——”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随后才又道:“我去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乔唯一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他布满烫伤的手臂。
    都是些星星点点的小伤痕,有的是小点,有的是一条线,不仔细看还好,仔细看起来,伤痕实在是多得有些过分。
    容隽却只以为她是在看自己手中的衣物,解释道:“这些衣服虽然很久没穿,但是阿姨一直都有清洗打理,还可以穿。”
    乔唯一抬起手来,容隽本以为她要拿衣服,没想到她的手却停留在了他的手臂上。
    容隽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臂上一处较为深色的烫伤痕迹。
    “你都不擦药的吗?”乔唯一问。
    容隽一怔,随后才道:“这还需要擦药吗?就是烫了一下,又不痒又不疼的,小问题。”
    他这么说完,乔唯一的手却仍旧停留在他的烫伤处。
    容隽忽地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她,顿了片刻才低声道:“那老婆……你帮我擦?”
    乔唯一缓缓抬眸,与他对视一眼之后,忽然站起身来,走出了门。
    容隽一惊,跟着她走到门口,却发现她只是走到外面的小客厅,打开旁边的一个储物柜,从里面取出了药箱。
    这里到底也曾经是她的家,她对这家里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尽管,已经隔了很久。
    乔唯一从药箱里找出烫伤膏,这才又走回到他面前,“擦药。”
    容隽喉头忽然就滚动了一下。
    “老婆……”他说,“还是先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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