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几辆面包车组成的小车队飞快开出了无人区,就跟在逃命一样。
    其中一辆面包车,后座的陆钏满脸疲惫,对司机叮嘱一句:
    “开慢点。”
    “陆导放心,我是老司机了,开车稳的很,您扶好咯!”
    司机师傅扭过头咧开笑脸看着他,松开一只手拍着胸脯保证,油门丝毫未减。
    反而越来越快,真的像是在逃命!
    “注意安全!”
    陆钏摇摇头,叮嘱一句,也不说什么。
    反正没有红绿灯,大戈壁滩上闭着眼睛开都不会有事。
    也理解剧组众人的心思,这个几个月一直在无人区拍摄,最低海拔4000多米,最高6200米。
    经历了电影中几乎所有的困难:在风雪中露宿,极度缺氧,头痛、头晕、呕吐、高原反应强烈、肺部感染、心脏病发作.....
    目前只是拍完了30%无人区外景的戏,130多人的剧组,已经只剩下60多人了。
    生活制片一次外出采购的时候,一声不吭开着车跑了,没有回来。
    没有打招呼,只是枕头底下留了张纸条。
    甚至陆钏自己,也一度想要放弃,逃离这个生命禁区。
    可是,一想到自己做了逃兵,王家兄弟怎么看自己?
    冯晓刚怎么看自己?
    江文怎么看自己?
    还有唐言,又会怎么看自己!
    媒体会说什么,观众会说什么?
    处女作被江文夺权,第二部电影又当逃兵?
    那就真的别在电影圈混了!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嘲讽和非议,陆钏拼命坚持下来了。
    花了几个月,拍完无人区的戏份,占全片的30%。
    剩下的70%,外景环境相对好一点,等剧组休整一番,再继续拍。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辛苦,演员脱了裤子在冰河里冲刺,整整连续五天,30多次冲过冰河,拍到后来几个演员的站都站不起来,双腿差点废掉。
    巡山队员被流沙活埋那场戏,为了力求真实,一个多星期,挖了9个大坑,是真的将演员活埋进去。
    拍完戏之后,花了两分钟,才把他从沙坑里挖出来。
    还好,再晚个十几秒钟,人就有生命危险了。
    不像拍完戏演员只是昏迷了一天,没多大事。
    现在,都结束了!
    剧组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今天的辛苦,明年自己就可以验收成果了!
    亢奋不已的陆钏,丝毫没有觉得疲惫。
    经过漫长的时间,沿着京拉公路开了400公里,才抵达格而木市。
    吃饭、洗澡、睡觉,就干这三样事。
    舒坦!
    神清气爽的陆钏没急着睡,而是拿出了报纸。
    《西柠晚报》,清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里面有报中报《文娱周刊》。
    “不知道暑假有哪些电影,唐言应该又有电影上映了吧?”
    念叨了一句,陆钏翻开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唐言监制、编剧的《时空恋旅人》就在文娱周刊的头版,也于前几天开始在西柠上映。
    只是票房...
    “才刚刚9000万?”
    陆钏看到上面的数字,有些意外。
    这都上映22天了,竟然还没有破亿。
    《飓风营救》同时期好像破亿了,《画皮》更是早早破亿了。
    还后退了?
    陆钏笑了笑,认真地看起来新闻报道。
    不过,票房不如前两部,报纸上基本上没有对于电影不好的评价。
    浪漫、亲情、生活的真谛、人生......
    评价这么高,怎么票房反而更低了?
    陆钏看完报道,有些不知所以。
    不过,没有像之前一样大爆,倒是松了口气。
    选择性忘了,自己连千万票房都不到。
    接着看了下其他的文娱新闻。
    《千机变》、林朝贤?
    陆钏记得,当初《寻枪》做后期的时候,《源代码》也在隔壁机房里剪辑。
    那段时间,经常能碰到,还偶尔见到来机房的唐言.......
    晃了晃脑袋,不去想之前的事。
    和《时空恋旅人》相反,林朝贤这次的《千机变》,票房和评价都不好。
    上映八天,才接近1500万票房。
    陆钏依然无视了自己票房不过千万的事。
    林朝贤的失败,虽然不是唐言监制了,不过陆钏多多少少有些高兴的。
    又拿出笔记本电脑上了上网,之前的无人区里,别说无线网卡了,手机都没信号,不管是移动、联通、网通还是电信。
    “据知情人爆料,宁昊、林朝贤、陈木盛、徐客四位导演在片场均被架空,《一只鬼的故事》、《荒岛奇幻之旅》、《源代码》、《飓风营救》、《画皮》、《时空恋旅人》等电影,实际为唐言操盘主导......”
    “??????”
    陆钏满脑门子的问号,这一个个汉子自己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怎么那么别扭?
    不过,又看了一会,才明白什么回事。
    原来陈木盛和林朝贤的新片都失败了,和《源代码》、《飓风营救》相差甚远。
    有人怀疑那压根不像是同一个人拍出来的片子,进而联想到了,他们被架空,实际上电影的主导者是唐言。
    “就离谱了!”
    陆钏感觉有些好笑,但凡一个专业人士,都不会相信这种事。
    宁昊、陈木盛、林朝贤就罢了,架空徐客?
    以为唐言是谁啊,内地有这个能耐的,也只有江文了。
    江文...
    而且,一年两部电影,深入参与到电影创作、拍摄里面,时间根本不够,又不是香江十天半个月拍一部电影的时代。
    不过,虽然不太相信,陆钏还是当笑话来看。
    “这回,那几个导演,估计要和唐言有嫌隙了。”
    暗暗想着,但凡一个有点出息的导演,都受不了有媒体说自己的电影不是自己的。
    这涉及到一个导演的...尊严!
    陆钏自己最有发言权了,哪个导演都容忍不了的事。
    这下好玩了...陆钏一边吃的本地的特色抓羊肉,一边看着新闻。
    也看的津津有味,羊肉都香多了。
    几大门户网站还都有这样的新闻,基本上都是唐言以监制之名,艺创中心主任的身份,仗着都是中影投资,在剧组抢班夺权,架空、压制几位导演。
    “剧剧组内部人士透露,《画皮》剧组唐言曾当众对徐客拍桌子,徐客怒斥唐言不懂规矩,两人爆发剧烈争吵,吓哭周汛、高媛媛、楊雪几位女演员。”
    越看越搞笑,全都是些这种猜测。
    可是,往下看...
    “类似的事情电影行业并不罕见,《寻枪》中,江文就借陆钏的剧组,下了一个自己的蛋,据剧组员工透露,江文多次大声训斥陆钏。
    作为新人导演的他,无法反驳已经成名的江文,只能无人的时候躲到墙角哭泣,夜晚哭着向出品人告状......”
    艹!
    陆钏爆了一句粗口,好死不死的提自己干嘛!
    躲墙角哭尼玛呢!
    好好的心情,顿时没那么美妙了,一想到当初的事情,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原本在看别人的戏,突然就烧自己身上了!
    关掉门户网站,陆钏点开了天崖。
    “卧槽,我说陈木盛和林朝贤的水平下降这么多了,原来跟《寻枪》一样,那不是他们的片子!”
    “也就这样解释的通了,我就说跟差距也太大了了!”
    “要真是唐言主导的,也说不通啊,00年贺岁档到现在,六部电影了,这也太离谱了。”
    “对啊,而且徐客还能被唐言给架空了?又不是陆钏那个新人导演。”
    “徐客不好说,不过《画皮》跟《蜀山传》也差的远了,《蜀山传》的剧情乱七八糟,《画皮》人物也多,但是一点都不乱,清清楚楚的,也不太像是徐客啊。”
    “《画皮》故事好是唐言的剧本吧,其他的应该还是徐客主导,人家大导演怎么可能被架空!”
    “其他五部电影也不可能吧,林朝贤可是拿过金像奖最佳导演的,陈木盛也不是小导演,就宁昊一个新人。”
    “怎么不可能,林朝贤那个金像奖最佳导演是和陈佳上一块拿的,两个人一起导的《野兽刑警》,陈佳上是大导演,真正的导演肯定是他了。”
    “别忘了这都是中影投资的,唐言是中影的处长,两个普通的香江导演而已,”
    “就离谱,一部电影导演说了算的,什么架不架空。”
    “有什么奇怪的,好像好莱坞那边制片人说了算的,香江以前都是监制说了算。”
    “陆钏不就是被江文给弄哭了吗,《天地英雄》也是江文在片场直接喊导演何坪的名字,何坪喊他江老师,妥妥的霸凌啊!”
    “陆钏被江文弄哭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至于吧,总不可能动手打人。”
    “是真的,我听一朋友说的,我朋友他有一个朋友就在贵洲的青岩古镇,亲眼看到的陆钏拍完戏躲在墙角里哭。”
    ......
    “啪!”
    面容已经开始有些扭曲的陆钏,重重地用力合上笔记本电脑。
    “艹!”
    又是一句国骂出口。
    本来想看看别人的笑话,没想到转眼间,小丑竟成了自己!
    还没吃完的手抓羊肉也往桌上一丢,黑历史被再度提及的陆钏,根本没有这个胃口。
    好一会儿,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一年多以前,这件事已经是新闻热点。
    陆钏的承受能力也相对高了一点,就像是细皮嫩肉的脸被抽了两巴掌,肯定会特别疼。
    可要是之前被扇习惯了,皮肤粗糙了,自然不怕。
    “等《可可西里》上映!”
    陆钏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这部自己精心准备的西部史诗电影,绝对会震惊所有人。
    洗去《寻枪》的污点!
    ......
    薪浪所谓的真相,就是各种猜测《源代码》、《飓风营救》实际上是唐言操盘,而非林朝贤和陈木盛真正执导。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就《双雄》、《千机变》和那两部电影的差距,这个说法反而让人相信。
    搜虎、网易、tom在线等门户也跟着报道,加入了各种揣测。
    甚至把陆钏在《寻枪》剧组被江文架空的事拿出来说,什么当场被江文劈头盖脸地骂,躲墙角哭泣,哭着给投资人打电话诉苦。
    有了这个例子,监制主导电影的情况,就不算奇怪了。
    区别只是江文除了监制是演员,唐言除了监制是编剧。
    网上各个论坛,一些电影爱好者,也各自争论了起来。
    还带上了陆钏,各种“内部人士”曝光了《寻枪》剧组的“细节”。
    绘声绘色地描绘,当初他怎么被江文欺负的。
    普通观众也在吃瓜,看的人目不暇接。
    ......
    “陆钏这回是被殃及池鱼了。”王宗军摇摇头,对于这个旗下的导演遭受无妄之灾倒是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想笑。
    想笑的不止他一个,《寻枪》的事情业内都知道,虽然没有那么离谱,但是也差不多。
    也算是内地电影行业的一桩奇葩事,陆钏的遭遇,也是罕见的笑话。
    不过,倒是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祸水东引,肯定是唐言搞得鬼!”张韦平直接把锅扣在了唐言的头上。
    “这又关人家什么事?”
    张一谋无语了,每次一跟唐言有关的事,张韦平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这都看不明白?我看你迟早要被别人给卖了”
    张韦平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个搭档拍电影在行,但是看人的眼光真的差劲。
    “这个事不管真假,肯定会影响到陈木盛、林朝贤他们和唐言的关系,而且说出去终归不是好事,这下把陆钏的糗事翻出来,就转移了一部分关注。”
    “我看你是被爱妄想症犯了,我听说陆钏和唐言关系不错,隔了没两届,学校里也认识,唐言也没传出来过什么不好的传言,为人还是很正直的。”
    张一谋摇摇头,以他的了解,就算张韦平干的,唐言都不会做这种事。
    得了,当我没说...张韦平道:“那唐言是你隔了十多届的师弟,我就不当这个坏人了。”
    ......
    “唉,唐言不也是《天下无贼》的监制嘛,照这么看的话,你得小心点了。”
    冯裤子家里,徐幡看着新闻,笑着对丈夫道。
    冯裤子不解:“小心什么?”
    徐幡一脸的坏笑:“小心他在片场也把你给架空了啊。”
    “...一点都不好笑!”
    冯裤子脸一黑,男主角刘德桦被抢走了,人不在没法拍,他现在烦的很。
    虽然陆钏被江文搞哭了的事又被提及,想想都好笑,心情舒服了一点。
    挂着个监制的名头而已,还架空自己?
    冯裤子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他要不来还好,来了我的剧组,我当面教教他,电影要怎么拍!”
    ......
    川西,《时空恋旅人》剧组。
    “坏了!”
    宁昊看到新闻和观众的一轮,暗道不好。
    虽然大体上差不多,被猜中了,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好传出去的。
    他自己从一个没学过导演的新人开始,倒是没什么想法,反而边拍边学,已经可以胜任导演的工作了。
    可是林朝贤和陈木盛不行,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导演,一个有经典作品,一个有金像奖最佳导演的。
    自己拍的东西,被说成不是自己的,谁能好受。
    没看陆钏去年好几次接受采访,脸都快绿了。
    这也不利于唐言找其他的工具人,自己也该独立拍片了,到时候找不到人,让自己顶上,那怎么拍自己的东西。
    掏出手机,给唐言拨了过去。
    “喂!”
    ......
    “行了,耗子你放心,多大点事啊。”
    唐言三言两语地挂掉电话,看着面前的电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笑了笑。
    这事确实是一件事,也有那么点影响。
    毕竟对导演影响不好,人家辛辛苦苦拍的片子,结果被剥夺了劳动成果。
    是人心里就有想法,而且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于一个经过互联网轰炸的人来说,都是小意思。
    把陆钏丢出去,吸引一些关注度先。
    《寻枪》浓浓的江文风格,以及他被江文欺负哭了,这都是广为流传的事了。
    而自己可没有和谁传出过什么不合来,都只是猜测而已。
    挂掉电话之后,唐言在家等了一会,房门被敲响了。
    踩着拖鞋去开门,门口正是陈木盛和林朝贤两人。
    “唐主任。”
    “陈导、林导,快请进。”
    唐言笑笑,请他们两人进来,在沙发上坐下。
    “难得你们都在京城,今天一起吃个饭,我已经和酒店定了餐,马上就送来。”
    请他们来,当然是吃饭的了,要不然还能干嘛。
    “在家里吃?”
    陈木盛扶了扶眼镜,有些诧异。
    不只是他,林朝贤同样很奇怪,有酒店不去,请客打包来家里。
    唐言回头看了看这60多平的小房子,笑笑道:“我这寒酸是寒酸了点,陈导不会嫌弃吧?”
    陈木盛赶紧解释:“唐主任误会了,我也喜欢在家里吃饭,就怕把你家里弄脏了。”
    “那没关系,过断时间也要搬家了,年初的时候买了套大点的房子,下个月就装修好。”
    唐言说着还有点感慨:“这房子租了三年,住了三年,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唐主任是个念旧的人啊,我拿了《千机变》的片酬,立马去买楼搬家了。”林朝贤说了一句。
    陈木盛也有些感慨,《飓风营救》唐言的片酬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就几百万了。
    足够在京城买房子,还在这个租的房子里住了接近两年。
    相比冯晓刚被曝光的豪宅,租个6000尺老房子的唐言,简直就是个大清官了。
    甚至,他们俩还看到了墙角两箱白象方便面,上面那箱已经拆封了。
    一瞬间,还年轻的唐言的形象在他们俩心里,突然就高大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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