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没有再发作,不过脸色较之来时,却黑了许多。
    其实早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徐章就已经提前派人去将调令送往各地的驻军了。
    年初那次视察可不是白去的,虽说徐章去的只是京兆府境内的驻军,可对于整个西军的情况还是有一部分了解的。
    扶风指挥营,只是这次被徐章调往陇右各地指挥营的其中之一而已。
    而徐章之所以会亲自来扶风指挥营,除了因为顺路之外,更加重要的是,徐章想要看看西军骑兵的水平。
    ······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樊楼二楼雅间之中。
    石头和汗牛守在厢房门外,顾二、长梧、徐文、长柏四人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眼下樊楼最火的佳肴美味,酒壶里的酒是樊楼最好的酒,就这么一小壶,就要十贯钱。
    好酒好菜,若依常理而言,席间合该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才是。
    可席间四人的神情却都有几分不快。
    “枢密院那边怎么批复的?”见三人情绪不高,长柏率先打破平静问道。
    “还能怎么样?”长梧自嘲般的道。
    迎着长柏的目光,徐文神情也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唉!”长梧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枢密院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姐夫都上了五回书了,次次都给我们打回来。”
    当初调令刚刚下来,徐章还没动身离京的时候,长梧和徐文等人就曾上书请调去陕西,当时却被朝廷以叛乱初定,神武军需坐镇东京,震慑宵小为由给拒绝了。
    后来长梧和徐文又陆续几次上书请调,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顾二眸光微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三人倒是没察觉。
    武官想要调动,只有三个途径,要么是因为枢密院的军令,要么就是因功累积升迁,要走兵部的路子,要么就是圣旨。
    “要不仲怀去宫里求求太后?”长梧忽然看着顾二说道。
    在那场宫变之中,顾二也是立下大功的,自那之后,顾二一路平步青云,先掌殿前司,后领神武军,无不展现出朝廷和太后对顾二的信任和看重。
    “若是有用的话,当初调谨言去陕西时,就不会让他孤身前去,如今陇右情势未明,我便是去了宫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
    这次朝廷忽然调徐章去陕西,顾二其实挺意外的。
    不是意外朝廷让徐章去陕西,而是朝廷忽然夺了徐章的军权,直接把神武军摘了桃子,而且还让徐章这么一位已经差不多极人臣的大理寺卿,神武军都指挥使,去陕西这种和西夏吐蕃直接接壤的边疆之地做经略安抚使。
    陇西生变,朝廷把徐章这个能臣干将派过去,听起来合情合理,当时顾二也没多想,可现如今徐章走了这么久,思来想去,顾二却总是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大对劲。
    可究竟怎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得不说,顾二的直觉还真的挺准。
    “算了,就别折腾仲怀了,估摸着现在他都自顾不暇了呢!”长柏说道。
    “自顾不暇?”
    长梧和徐文好奇的打量着顾二,又向长柏投去询问的目光,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莫不是侯府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徐文没忍住好奇的问。
    自从顾二娶了张家姑娘,成了英国公的女婿之后,宁远侯府那边倒是消停了几日,可去年逆王那档子事儿,可没少给顾二带去麻烦。
    张家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张大娘子了。
    张大娘子又是个性情高洁,目下无尘的性子,待在宁远侯府那个事儿堆里头,日子过得未必就顺心如意了。
    好在张大娘子娘家给力,不止是在军中,便是在整个朝堂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若是跺一跺脚,整个东京城都得抖上三抖。
    就算是曹太后,在面对英国公府的时候,也不敢随意轻慢。
    更别说顾二的那位继母小秦氏了。
    小秦氏自己不敢轻慢,却能撺掇着别人来恶心张氏,明的手段不敢动,那就来暗的,玩阴的。
    好在张氏也不是那等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这些时日以来,顾家四房五房的婶婶嫂嫂们,可没少在张氏那里碰壁。
    不论她们说什么,张氏总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高冷的就像是雪山上的白莲花,叫人不知该如何接近。
    三人的目光尽皆落在顾二身上,目光之中带着疑惑和询问。
    顾二展颜一笑,举起酒盏喝了一口,才说道:“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几个秋后的蚂蚱,想要最后挣扎一下而已,无伤大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长柏语重心长的说道:“欲治国者,先齐其家,若是连家都搭理不清楚,所谓治国平天下,不过是一句空谈。”
    “顾二哥不是已经搬出侯府了吗?”唯有长梧,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搬出侯府,不代表和侯府彻底断绝关系,顾二哥的名字,可还在顾氏族谱上面躺着呢!”徐文道。
    顾二道:“行了,好端端说我做什么,你们两想调去陕西的事儿可还没解决呢!”
    这话一出,长梧和徐文双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哎!”
    长梧一脸愁容,端起酒盏:“来,吃酒吃酒!拖了顾二哥的福,咱们才能尝到樊楼最顶尖的美酒吃食,可不能浪费了。”
    尽管有些烦闷,可长梧还是不想影响朋友们,主动招呼众人喝起酒来。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顾二忽然说道:“昨日工部将作局那件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长梧道:“怎么没听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附近三条街的人都被吓傻了,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一个个拖家带口,慌不择路的跑到大街上,闹出好大的乱子来,后来还是城防营出面才把这事儿给压下来,没有引起更大的乱子!”
    长柏沉声道:“听说将作局的工匠被炸死了七八人,重伤十余人,其余轻伤者不计其数。”
    “幸好当初搭建将作局的时候,工部那边听了咱们的建议,把仓库和试验的场地隔开了,否则的话,只怕小半个东京都将化为乌有。”
    这么就下来,将作局的仓库里头,堆积了不知有多少炮弹和轰天雷,若是一下子被引爆了,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徐文道:“当初朝廷把将作局调去工部的时候,咱们可是再三提醒过的,火药威力巨大,易燃易爆,极惧明火······”
    可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不对:“不对呀!当初咱们将作局里的那些匠人,大半都被调去了工部,他们经验丰富,在咱们营里的时候可从来都没出过这么大的错。”
    “是意外还是······”长柏也忍不住面色凝重的问道。
    顾二道:“应该是意外,如今小半个将作局都化为乌有,还引起了不小的火势,好在将作局周边都听了咱们的做了充足的准备,设置了隔离带,再加上发现的及时,这才没有让火势蔓延,否则的话·····”
    说起这个,顾二还隐隐有些后怕,将作局就在城西,若是火势当真蔓延起来,一时半会儿可没那么容易扑灭。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朝廷就开始扩建工部将作局了,许是新招募的那些匠人们出的差错也说不定。”
    “顾二哥,你消息灵通,可知现在上头是什么意思?将作局还要继续办下去吗?”徐文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便是长柏,也忍不住好奇的问:“火炮威力之大,足以开山裂石,摧金断玉,如此神器,朝廷断然不会视而不见。”
    顾二却道:“威力虽大,可同样危险,若是像这次的事情再来上几次,这满地纸醉金迷,繁华昌盛的东京城,还会是今日这般模样么?怕不是转眼就要成为第二个长安城!”
    “当初要是早听了咱们的,把将作局挪到城外无人的地方去,哪里还会闹出昨日那种乱子。”长梧忍不住吐槽。
    “也不知工部那些大相公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在城外找个僻静人烟稀少的地方,四周再设下重兵,还能防止有心之人混入其中,当初咱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五弟呀!要求那般高!”徐文没好气道:“而且朝廷也有朝廷的考量,你我人微言轻,岂能随意置喙。”
    朝廷虽然不以言获罪,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还是的有个底,
    不论是以前的将作局,还是现在的天工营,在徐章那苛刻无比的要求和条例之下,除了在引火试验的过称当中出过差错之外,似昨日将作局闹出那般大的动静的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那倒也是!”长梧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
    可随即神情却忽然一变,有些忐忑的道:“这事儿不会牵连到咱们头上吧?”
    “应该不至于吧?”徐文道:“现在的将作局,可是在工部的名下,上头就算是要怪罪,那也是怪罪工部的人,怎么也扯不上咱们吧!而且当初咱们又不是没提醒过他们。”
    长梧扭头看向长柏:“对了,二叔当初在工部当过差,和以前的同僚们仍有来往,则诚不妨请二叔去工部那边问问情况?”
    盛紘的圆滑在东京城里头可是出了名的,盛家累世官宦,儿子出色不说,女婿更为了得,传胪出身,屡建功勋,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永平侯,还是官家的老师之一,如今又被委以重任,派去陕西坐镇。
    盛紘如今在东京城里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去岁宫变之后,就被提拔到了御史台,做了御史中丞,直接从五品一跃成为正四品的朝廷要员,而且还是御史台这等清贵的衙门,盛紘今年可才四十出头,将来的话,入政事堂或许有些难度,可一个部堂长官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这倒是个主意。”顾二也颇为认同。
    长柏道:“待我回去就去找父亲打听打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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