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要比邀雨想象中来得轻松。江船行得缓而稳,所以坐起来并不会有什么不适。
    艺班的人不懂行船,大家就乐得清闲。邀雨每日除了喂喂蛇,练练舞便无事可做。
    那位都督也不再找自己麻烦。邀雨终于能从壳里冒头出来了。白天夜里,得空便坐在船头吹风,似看不够这沿岸景致一般。
    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了三日,船行至北魏境内停了下来。
    不一会,一队北魏的官兵便上了船,按例对船上的人员挨个盘查。
    查到邀雨的时候,她刚练完舞,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匆忙之下只抓了件披风罩着,隐隐约约地露出身上露腹的金纱舞衣,反倒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盘查的士兵看到她时便眼前一亮。转身跑到领兵耳边嘀咕了几句,那领兵便向邀雨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邀雨见来人问她,便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回官爷,奴家名唤念儿。”
    “唔……”那领兵围着邀雨转了一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哪里人啊?”
    “高句丽。”
    领兵眉毛一挑,“高句丽?你们不是夏朝的贡船吗?怎么会有个高句丽的女子?”
    邀雨甫要开口,便被一人挡在了身后,“她是,我王,特寻来的。”
    邀雨看着那背影楞了一下。
    巴拉会站出来帮她真是意料之外,他不是怀疑自己吗?
    领兵显然不买巴拉的帐,推开他向邀雨道,“摘了面纱给我瞧瞧。”
    邀雨心里暗暗骂了句色胚,真不晓得这些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对面纱感兴趣。
    “奴家生得丑陋,怕污了大人的眼。”邀雨边说着,边低了头。
    巴拉又抢着上前道,“她是,贡品。碰不得。”
    领兵冷哼了一声,“贡品怎么了?本将奉命盘查,防止有贼子趁乱混入贡船。如今这女子举止可疑,本将要带回去仔细审问。若无嫌疑,定当再送她回平城。”说着就要上前去拉邀雨。
    巴拉眼见说不通,干脆一把抢过邀雨,挡在了她和领兵中间。
    领兵向左,他也向左,领兵向右,他也向右。那领兵见他故意作对,立刻抽出佩刀,威胁到,“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抓了!”
    巴拉倒没被吓到,反倒贴上去,随后快速塞了些东西在领兵手里,那领兵接了,扫了一眼,跟着眼睛都笑了起来,“好了,咱们盘查得也差不多了。放行!”
    巴拉动作虽快,邀雨还是看到了他指缝露出的金叶。北魏兵拿了钱,很快就收队下船。
    “没事吧?”巴拉回过头望着邀雨。
    邀雨点点头,不管之前这位都督怎么惹人讨厌,他方才毕竟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解围。
    邀雨施了一礼道,“多谢都督。”
    巴拉还想再说什么,细珠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伸手圈住邀雨的胳膊,上下看了一番道,“你无事吧?”
    见邀雨摇摇头,细珠儿才扭过脸似是打趣巴拉道,“都督可是想用英雄救美打动念儿的芳心啊?都督您可要高抬贵手,似奴家们这等出身,这颗心早就是家族的了,宗主说给谁,那便是谁的,万万不能乱动心。”
    邀雨觉得细珠儿虽是对着巴拉在说话,可这话更像是说给她听的。
    细珠儿这是怕她会对巴拉动心?的确,她的假身份是要邀宠魏皇的舞姬,应该是只能对魏皇感兴趣。
    邀雨也挽起细珠儿的手感激道,“多谢姐姐提醒。你放心,不是英俊威武,风流倜傥的郎君,我又怎么会动心。”
    巴拉闻言双目圆睁,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她是在说我丑?!就算我如今带着人皮面具,可这一身气度她看不出来吗,怎么也不会是丑的!
    邀雨大概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正戳中了巴拉的软肋,报了被说成壮汉的一箭之仇。
    细珠儿也被邀雨的话吓了一跳,她偷偷瞄了眼巴拉,果然见他满面怒容!
    “念儿,你一定饿了吧。早晨大家就忙着装船,连早食都没来得及用。”细珠儿赶紧拉着邀雨往舱房走,绝对不能在此时被巴拉的怒火波及到啊!
    细珠儿不说还好,她一说邀雨真的觉得腹中空空,咕噜噜地叫起来。
    巴拉在后面听见邀雨肚子叫,故意咬牙切齿地高喊道,“那几头野猪是谁负责喂的?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野、野猪!!
    邀雨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就算不能用武功,好歹冲过扇这斯一个嘴巴!可细珠儿死命拖着她。邀雨怕伤了细珠儿就不敢用力,只好在心里手刃了巴拉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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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北魏那一队官兵下了船,又等到船行出了视野,才转身进了身后的一片林子。褪了铠甲,这批人露出里面穿的常服,互相点了个头,便四下散去。只有其中几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一路向南。
    马不停蹄地连跑了五天,终于进入荆州地界。一进荆州,便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奴来迎,引着他们进了郡君府。
    刘义隆刚同荆州一些地方官员见过面,此时正准备拟一份送往建康的奏疏。见几人进来了,淡淡地问,“都办妥了?”
    为首的一人颔首,“是。”
    “没被人看出端倪吧?”
    “船在江上,不敢贸然接近。怕打草惊蛇,公子行事小心谨慎,与属下演了场戏给他们。”说着双手递上了一个小布包。
    展开小包,里面放着的是几片黄灿灿的金叶。刘义隆又翻了翻,最后在一片金叶的背面看到刻上去的三个字,“檀邀雨”。
    刘义隆起初有些意外,随后露出笑容道,“看来嬴风此行收获颇丰啊。”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地问,“殿下有何打算?”
    刘义隆扫了眼金叶道,“拿去熔了。传话给嬴风,好好探探她的虚实,但不能伤其性命,这个小丫头现在还不能死。”
    几人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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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珠儿被叫到巴拉的舱中时,心里正忐忑不安。她知道此前她出于私心,拦在了巴拉和邀雨中间。但她自己也并不是全无进展,想必公子会饶她这一次吧。
    可当细珠儿看到巴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后,她后悔了。
    细珠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行至巴拉的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头哀怜地祈求道,“公子。奴知错了。还请公子饶奴一回,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哦,对了,奴发现那位念儿十分爱财,若公子以财帛诱之,定能将其笼入麾下!”
    巴拉冷哼一声,捏起细珠儿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爱财?真是笑话!”
    细珠儿心中一惊,公子这几日都未多露面,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念儿的真身?
    看到细珠儿浑身颤抖,巴拉嫌弃地甩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别怕。我眼下不会杀你。不过今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细珠儿连连磕头,“奴明白。奴定会在念儿面前替公子多多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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