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皇帝司马遹好不容易回显阳殿一次,只是尚未歇息,正事还没开始做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先前茂王请了手谕,说是有人纵马司马门。
    有前朝曹植的例子在,司马遹实在是想不通有谁有这样的胆子。
    不过如今天色已晚,便是再重要的事情,应该也是明天来做了。
    但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陛下。”
    王生对着王惠风轻轻挥手。
    “皇后歇息罢,朕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已经是三更了,怎么还有人来搅扰陛下?”
    王惠风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这一个月都没同床几次,偏偏这唯一的几次都有人搅扰,实在是恼人。
    “既然在这个时辰还要将朕唤醒,那便是大事了,恐怕是哪个重要人物闯了司马门的驰道。”
    闯了司马门?
    王惠风脸上有惊诧之色。
    “这是哪个不要命的人?竟敢如此?”
    皇帝轻轻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便别管了。”
    说着皇帝便在皇后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朝着殿外走去了。
    在冬天深夜起来,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尤其是这个冬日十分寒冷。
    司马遹到了太极殿偏殿,马上见到来见他的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殿上还见到了平原王。
    要知道,平原王虽然做了宗正,但说实话的,平时他是比较深居简出的,对朝堂的事情,也几乎是不过问的,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立刻就让司马遹感觉到今日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这纵马司马门的,不是一般人,恐怕还是宗王。
    就不知道是哪个王了。
    但不管是哪个王,在这个时候居然敢搅扰他,那他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过去。
    “深夜将朕叫醒,所为何事?”
    皇帝拍拍身上的灰尘,虽然上面根本没有灰尘。
    “启禀陛下,是为了今夜有人纵马司马门之事,因为涉及到宗王,便是臣下,也不敢随意处置,这才搅扰了陛下。”
    司马遹不动声色。
    实际上,他并没有愤怒。
    原因也很简单。
    现在他一听到与宗王有关的事情,他都特别有精神。
    宗王,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
    “与何人有关。”
    司马遹很是平静的将目光定格在茂王司马略身上。
    “所关乎者不止一人,若是义阳王所言不差的话,得有六个宗王涉及此事。”
    六个?
    司马遹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件事情是偶然发生的,现在看来,像是有预谋的一般。
    莫非这件事后面有猫腻?
    “哪六个?”
    茂王连忙说道:“义阳王,,随王,新野王,常山王,章武王,良城王。”、
    常山王?
    新野王?
    这两个名字,让皇帝司马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身子坐着了不少,显然对着两个名字很感兴趣。
    “这几个宗王,无事纵马司马门作甚?”
    你要说一个人两个人,这还好解释,这七个人,而且身份还如此特殊,这要是没有猫腻,司马遹绝对不信。
    “看口供,是因为他们服散之后散气,一不小心便到了司马门驰道去了。”
    “他们在何处服散?”
    司马略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因此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
    “醉霄楼。”
    “呵呵。”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这醉霄楼在内城,离司马门可有不小的距离,甚至不是在一条主道上,这些人从醉霄楼出来,散气散到司马门去了,这话说出来,谁信?”
    司马遹看着一脸尴尬的司马略说道:“广元侯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虽然是宗王,但既然犯了罪,便是要受罚,便是他们身份再尊贵,这一点也是逃不了的,你莫要给他们开脱。”
    司马略连忙点头。
    “臣不敢。”
    “宗正有何话说?”
    一边闭着眼睛的平原王知道他今天来,肯定是要说话的,是故马上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放出来了。
    “纵马司马门,是大罪,广元侯或许博才,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老臣不敢苟同,常山王,可是武帝之子,亦是陛下皇叔,便是念在同宗之情,也不该过分处罚,毕竟这纵马司马门,可是死罪。”
    平原王第一句话,便是给这些犯事宗王开脱,司马遹心中露出失望之色,但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
    “义阳王新野王,他们现在在何处?”
    司马略连忙说道:“义阳王,新野王现在在廷尉狱中,宗正已经派人看管了。”
    司马遹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有义阳王与新野王?其他人呢?”
    司马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跑了。”
    “跑了?”
    若原本司马遹心情还有些平静的话,这犯了事还逃跑,就让他十分愤怒了。
    “犯了事,畏罪潜逃?”
    司马略给平原王司马干眼神示意,希望他上前说两句,但从皇帝的态度来看,若是他为常山王他们说话,恐怕会得到事与愿违的效果,平原王轻轻摇头。
    再者说,他前面为常山王说话,已经是让皇帝有些恼怒了。
    “或许,此事另有隐情。”
    隐情或许有之。
    但现在的皇帝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早就想对诸王下手了。
    要找借口的话,一大堆。
    但是都是陈年往事,要是拿出来说事,太突兀了。
    而现在常山王等人纵马司马门,这可是一个新鲜事。
    司马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了。
    “今日天明之前,将常山王新野王等人押解到宫中,这抓几个人,几个时辰应该可以罢?”
    司马略犹豫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诺。”
    只是若常山王离洛了,那恐怕就难找了。
    但若是常山王敢离洛,那无疑是找死。
    常山王,应该不是傻子。
    司马略只能这样想了。
    “那臣下便去找。”
    “嗯。”
    司马遹轻轻点头,转而将目光定格在平原王身上。
    “宗正,你老年纪大了,还是先回府歇息罢。”
    平原王轻轻点头。
    “还请陛下宽厚处事,陛下继位未久,应该以和为贵,万事留一线...”
    “朕知晓了。”
    司马遹表面应承,实际上却是没有将平原王的一番话放在心中。
    “或许陛下应该将广元侯他们召见过来,陛下太子宫俊才无数...”
    原来太子宫的人大多是理智之人,有他们在皇帝耳边劝诫,比他一个人说话要有份量得多。
    但皇帝却是想到广元侯已经被他放假了。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皇帝乎?
    “朕知道了。”
    平原王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把头低下去了。
    “那老臣便告退了。”
    平原王缓缓离去,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而偏殿中的皇帝,壮志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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