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这座城市都开始复苏的时候,德诚所里也很快热闹起来。
    同事们三三两两到了,各自冲洗杯子、倒好咖啡之后,便坐在位置上,精神抖擞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沈瑟到律所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打卡时间,她有些匆忙地推门走进来,放在别人身上其实是很寻常的事,可是她却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尤其是李芳,迎面见到她,面色有些沉,跟第一次见她时的温柔轻和完全不同。
    沈瑟能感觉出这样的差异,不过她跟李芳说不上熟悉,平日里最多也是点头之交的关系,而且在公众场合下,也不好多说别的。
    她打了声招呼便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一看表,正好九点钟。
    李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来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就站在办公区不远的位置,开始数落起来。
    大意就是要随时保持地面干净,看见哪里脏了必须马上清扫,不能怕麻烦,否则会影响律所的形象。
    她的声音不小,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保洁阿姨是个六十岁的农村妇女,因为来给城里的儿子儿媳看护孩子,便找了这么一份兼职的清扫工作补贴家用,性格朴实不说,很是吃苦耐劳,从不见偷懒耍滑。
    她被李芳说的面红耳赤,就好像是被人戳着脊梁骨似的。
    “我半个小时前已经拖完地了,现在也不咋脏……”她反驳的声音低如蚊蚋。
    李芳闻言便伸出手来指了指,声音有些尖利:“你看不见地上的脏脚印吗?到什么程度才叫脏?”
    很快,办公区域内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怕此时说话太突兀,还是仅仅对此视而不见。
    阿姨已经用手背抹眼睛了,老一辈的人都好面子,她不怕干脏活累活,却接受不了这样的质问责骂。
    但李芳却还不依不饶的,所里的人其实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做派。
    虽说大多数时候李主管都是温和体贴的,可却没人真正觉得她是个好脾气的人,有些时候,她比某些挑剔的当事人还要难应付,因而大多数人都尽量避免着不触她的眉头。
    阿姨应该也不想丢了这份工作,所以哪怕受了委屈,她也没再反驳,只准备去拿拖把再把地拖一遍。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沈瑟从不想为了谁出头,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众人注目议论的中心。
    她也很清楚,此时此刻,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她就可以跟沉默的大多数一样,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按部就班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她就是做不到。
    更何况李芳的本意不是挑阿姨的刺,她是冲着她来的。
    “李主管,刚才是我来得迟了,如果踩脏了地板都是我的错,跟阿姨没有关系。”沈瑟的身形站的很直,她的目光亦是。
    李芳的嘴角竟浮起了一丝笑意,这当中自是没有任何善意,有的只是嘲讽。
    “沈律师还真是善良啊,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这本来就是保洁的工作,说的再多,该做的事情还是要阿姨亲自去做。”
    只会口头装好人,真要是替阿姨着想,你怎么不帮着去打扫卫生啊。
    沈瑟知道李芳的言下之意就是这般,即便没有明说出来,但实际上已经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
    在场的聪明人都听明白了,也想清楚了,一大早的李主管的火气都是来源于沈瑟,所以为难起了保洁阿姨。
    要是沈瑟这个时候不站出来,之后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别的插曲呢。
    许是见场面太过僵持,有的人终于觉得不妥了。
    费洛德和张律还没来,要是他们见了这场面,估计不会觉得愉快,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
    担当调和角色的人是郑烨。
    他虽然不是合伙人,但在律所里待得时间很长,算是比较有威望。
    他没有掺和这件事,只是对沈瑟说:“九点半要去法院,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沈瑟将目光移开,看向他:“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郑烨点点头,也跟李芳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就此打住,不要再闹下去了。
    李芳自然知道应该适可而止,脾气发了也就发了,真要是揪着这么点小事不放,最后不占理的一方一定是她。
    保洁阿姨很快拿了拖把过来,将地板重新拖了一遍,地面光洁如初,这件事也该这么过去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沈瑟没有坐下去整理待会儿要开庭的资料,反而是离开了自己的工位,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李芳的面前。
    李芳也没想到她会走过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步。
    “李主管,”沈瑟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通过弱势群体达到泄愤或是指桑骂槐的目的,实在是不合适。”
    李芳惊住了,就连郑烨和其他律师也诧异不已。
    “沈律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满了,什么泄愤指桑骂槐,你不要胡说。”李芳冷声道,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头上被扣上这些帽子。
    沈瑟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保洁阿姨,后者的手握着拖把,眼神有些惴惴的。
    或许她并不能完全明白今早的这场闹剧从何而来,也或许已经将方才的委屈全数吞下。
    但这些不是她的错,不该由她委曲求全以做了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我不喜欢跟人起争执,但是更不喜欢被人针对欺负。今天阿姨替我受了委屈,我该向她道歉,可道歉的人不该只有我一个。”
    李芳觉得胸口像是聚集了一团郁气,在沈瑟冷静的话语中,她几乎控制不住脾气,眼见着就要彻底发作。
    就在这个时候,律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那个所有人担忧的场景终于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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