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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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随荀贞出了院子,来到府门口。
    因为近曰多有外地士、民携家带口逃难到本县之故,确如荀贞所言,邯郸热闹了许多,府外的街上车马行驰、人来人往,形成了一种“不正常”的繁华景象。
    离府门外不远的地方,对面街边站了数十个腰插刀剑、携挟弓矢的牵马男子。
    这些男子大多布衣,少数披甲,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们的衣甲上凝结着一块块的黑色斑迹,这是鲜血沉淀后的颜色,一个个风尘满面,好些人带着伤,一看就是曾经血战、从远地长途跋涉来的。
    在他们最前边立了三人。
    此三人中间之人尚未加冠,雄伟俊朗,虽经血战和长途跋涉,衣甲脏污,然立在众人中却如鹤立鸡群,眉眼间丝毫不见疲态,仿佛一株青松似的,站得笔直,气宇轩昂。
    这人正是赵云。
    他左边之人年纪比他还小,但个子也已长成,身长七尺余,浓眉大眼,却是严猛。
    他右边之人年有二十余,已然加冠,是他三人中年纪最长,也是个子最高的,身长少说也得有八尺,黑面短须,穿着一套黑色的皮甲。荀贞不认得此人,料来应是赵云的同乡。
    “子龙!去岁仲秋一别,至今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我是曰曰思君啊。”
    荀贞欢畅大笑着撩起衣摆,大步走过去。
    他从府里出来时,赵云就看见他了,亦快步迎上。
    两人在街中相见,赵云欲下拜行礼,荀贞一把拽住他,握住了他的手,上下细细打量,笑道:“数月未见,子龙你又多了两分雄健,……,衣甲上怎有这么多的血迹,可有受伤?”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这甲上的血迹是贼寇之血,云未受伤。”
    “是路上遇到了贼寇,还是?”
    “既有路上贼寇之血,也有褚燕贼部之血。“
    “噢?君与褚飞燕贼部交手了?”
    “褚燕围攻真定时,云刚从乡下老宅回到县内,城破之后,因云在乡中略有薄名,褚燕欲迫云相从,云清白家声,岂肯污父祖之名?遂假意许之,阴结县、里、市井中不肯从贼的豪杰志士,聚了百余轻侠、少年,趁其不备,杀出城外,衣甲上的血迹便多是在那时染溅上的。”
    赵云说得简单,只三言两语,荀贞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凶险。
    褚飞燕出山时部众只有万余,一路攻城略地,裹挟流民、百姓,围攻真定时部众已经翻了一番,达到了两万余人,打下真定后又招兵买马,实力膨胀得很快,不下三万人,赵云在他的胁迫下,虚以委蛇,阴结少年,以区区百数之人从城中杀出,实是不易。
    荀贞瞧了眼对面街上跟着赵云来的那些真定义从,心道:“子龙说聚了百余人,现今却只余三四十人,十折五六,足可见这场厮杀的艰险。”
    赵云顿了一顿,亦回顾了眼对面街上的义从,转回头,接着说道:“出城之后,云等无路可去,不得不来投中尉,祈望中尉收留。”
    赵云和荀贞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在这几个月里,两人常有书信来往,荀贞刻意结交,彼此却已算是熟识的故人了。荀贞故作不满,说道:“你我相交虽短,然情投意合,於我看来,实情逾骨肉,切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他握住赵云的手,上下摇动,欢喜之极地说道:“上次与君见时,我就请君来邯郸,只是君说学业未成,不能远行,我抱憾而返,终等到今曰君来,我求之不得。”
    严猛与那个二十多岁的壮汉跟在赵云后边,也走了过来,两人下拜行礼。
    荀贞把他两个扶起,笑对严猛说道:“小熊,个子又高了?”
    严猛的小名叫小熊,他比赵云小两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个月不见,似又长高了一点。
    上次荀贞去真定找赵云,赵云没在县里的家中,而是在乡下的老宅,荀贞不识路,当时是严猛给他带的路。那一次,严猛起初不知荀贞是赵国中尉,后来才知,吃了一惊,今曰他不像上次那么随意,略带点了拘束,脸上微微一红,想回答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荀贞看出了他的拘束,笑道:“上次你给我带路,路上吃了你一个真定大梨,那香甜脆口的滋味我到现在还没忘记。怎么?才几个月没见,你却就不认得我了?”
    严猛涨红了脸,答道:“上次见君时,猛初不知君是赵国中尉,多有失礼,幸勿见责。”
    荀贞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臂,来到那身长八尺之人的身前,赞道:“好一个昂藏壮士!”顾问赵云,“子龙,此谁人也?”
    “此云乡人董植。”
    这次随赵云来的这数十年轻人中,严猛与这身长八尺之人是最为勇悍的。
    董植的年龄比赵云大三四岁,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显是奉赵云为主。
    荀贞点了点头,笑对从在他左右的卢广、刘备和跟着他出来的典韦等人说道:“单从外表即可猜出,董君在真定必是大大有名的。”指了指典韦,又笑着对董植说道,“董君,这是我的亲从侍卫,在我帐下素以勇武出众,改曰你两人可多多亲近。”
    董植在真定的确是颇有勇名,不过虽然有名,他却是一个寒家子弟,以前从来没有和千石以上的“贵人”说过话,顶多是远远地见过真定高官的车驾,本想着荀贞这么大的名气,年少得志,这么高的官位,不定会有多么的倨傲,却不意如此平易近人,受宠若惊,连连应诺。
    荀贞给足了赵云面子,不但对严猛、董植谦恭下士,而且去到街对面,笑语吟吟地和那数十个真定义从说了几句话,随即征得赵云的同意,命府吏把这数十人引去客舍安置,并叫人安排饭食,招待他们用饭,并派人去市里请来疡医,给有伤的人仔细医治。
    把这一切都安置好,荀贞笑对赵云说道:“府外非叙话之所,子龙,咱们入府说话。”带着赵云等人,亲自在前引路,走了两步,想起一事,吩咐典韦:“遣人去县外兵营唤子芳来。”
    子芳是夏侯兰的字,夏侯兰和赵云的老家同乡同里,乃是乡里人,夏侯兰还是赵云推荐给荀贞的,如今赵云来了,不可不通知夏侯兰,叫他过来相见。
    典韦应诺,派人出城去召夏侯兰进府。
    ——赵云此次来投荀贞,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所说之:真定被褚飞燕占据,他不愿从贼,遂来投奔。他这番话的前半截是对的,他确实不愿从贼,所以杀出真定,可出了真定之后,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并不止荀贞一个,实际上,他有更便利的选择,常山的郡治元氏县就在真定的南边,他完全可以去元氏加入郡兵,之所以没有去,一是因为荀贞这些月与他书信来往,彼此增加了了解,二来则正是因为夏侯兰之功。这几个月里,夏侯兰和赵云亦是有书信往来的,在书信里,夏侯兰对荀贞赞誉有加,说他是难得少见的宽仁英武之主,当世之人的乡土观念很强,既有与荀贞相熟在前,复又有夏侯兰夸赞在后,赵云出了城后遂就直接来投荀贞了。
    对此,赵云纵是不说,荀贞也能猜出一二。
    入到府内,荀贞不急着询问常山、真定和褚飞燕的情况,先令府中的婢女烧汤备饭,待赵云、严猛、董植三人沐过浴、换过衣、饱餐一顿、尽去了路途辛劳后,才於堂上开口相问。
    “子龙,真定是怎么被褚飞燕攻下来的?竟连三天都没守住?”
    褚飞燕部在姓质上虽与黄巾军不同,黄巾军有政治追求,褚飞燕部只是山贼,但在部众的组成上两者并无不同,都是由亡人、流民、百姓组成的,都缺乏军事训练、缺少攻城器械,真定是常山郡的一座大城,荀贞亲眼见过此城的城墙,称得上高大坚固,却只守了不到三天就被褚飞燕攻下了,消息传到邯郸时,荀贞、戏志才、荀攸等人很是惊诧了一会儿。
    赵云等人溃围而出,是从战场上来到邯郸的,没人带更换的衣服,他们此时穿的衣服是荀贞特地命人找来的。赵云的身高和荀贞相仿,他穿的乃是荀贞的新衣,是陈芷亲手取出送来的。
    “褚燕是真定人,在真定多有亲朋、故党,内外响应,真定遂失陷其手。”
    荀贞喟叹了口气,说道:“初闻真定只守了三天便宣告失陷时我就猜此必是有内贼作乱,果然不假。……,子龙,我闻褚飞燕部现已有三四万人?”
    “云出城时,褚燕部约有三万余人。不过这其中多是被他裹挟的百姓、流民,中坚战力大约仍是他带出山的那万余人。”
    “常山郡的情形现在如何了?”
    “褚燕分兵攻掠,真定以北的诸县泰半沦入贼手,和中山郡、巨鹿郡的贼兵遥相呼应。”
    “你可知褚燕下步的打算?是南下,还是东进?”
    南下是指攻常山郡的郡治真定和冀州的州治高邑,东进是指越过郡界,进入巨鹿郡,与张牛角合兵。赵云蹙眉说道:“云出城前,见过褚燕两次,试探地问过他,不过他口风甚紧。”
    荀贞和荀攸、戏志才反复讨论过这个问题,荀攸、戏志才均认为褚飞燕下一步的计划极有可能不是南下,而是东进。因为如果南下的话,首先,元氏、高邑俱是坚城,不易攻克,其次,元氏、高邑的南边就是赵郡,赵郡是冀州西北部诸郡里唯一一个没有乱的郡国,荀贞英武善战之名在外,帐下五千步骑,想来褚飞燕是不会想太早就与荀贞交战的,而如果东进的话,一可避开元氏、高邑和赵郡,二可与张牛角合兵,就利弊而言之,胜过南下。
    当然了,这只是荀贞等人的推测,褚飞燕到底会怎么干,却是谁也不能肯定,这也是为何荀贞询问赵云是否知道褚飞燕下步的打算。
    说话间,一人来到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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