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程嘉等人回到了郯县。
    见到荀贞,程嘉述以在豫州之事。
    荀贞大喜,对程嘉说道:“卿这回立下了大功一件,我当重重奖赏!”
    程嘉说道:“所以不惧获罪,擅作主张,报主上知遇恩也,岂为财货之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使亦然。卿只有功,哪里会有罪!”
    荀贞夸奖了程嘉几句,见他和卢广、简雍、邯郸吉一个个风尘仆仆,特别邯郸吉,眼中尽是血丝,知必是路上没有睡好,便叫他们各归舍歇息。
    等他们走后,荀贞令府吏分给他四人送去赏赐之物。
    程嘉虽说不要财货之赏,该赏的还是得赏,对程嘉还得是重赏。
    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袁绥、宣康等各在本署办公,荀贞命人去把他们请来。
    待他六人来到,荀贞笑道:“君昌回来了。文台有攻陈、梁之意,君昌因说之,使我军得可入鲁国,助文台平剿黄巾,想来不日就有会请我出兵的豫州檄文送达。”
    荀贞有意入鲁之事,不但掌着军机的戏志才、荀攸知道,荀彧、陈群、袁绥、宣康分别掌着两府的民政、转输、军资等要务,对此亦知。
    戏志才说道:“如此,可先做准备,豫州檄文一到,即可兵入鲁了。”
    荀贞说道:“唤卿等来,正为此事。”
    他问宣康道:“军械冶制如何?”
    宣康现为幕府司马,主兵事,从步骑兵士分别的人员数额,到医曹,再到戎、铠、马、车等兵器、铠甲和车马等项的存有数额皆由他总管。
    宣康答道:“前日刚又入库了环刀、矛各百枚,弩十,弓五十,弩矢千支,箭矢两千支,铠甲五领,把这一批军械算入其内,现库藏之戎、铠可供万人半年之需。”
    这个“可供万人半年之需”,不是可以再武装一万人,而是在战时的情况下,可以够一万人半年的消耗。
    “云车、冲车、投石车诸械储量如何?”
    “此诸械储量不足,此前攻下邳、东海,各营本有之云车等物多有损坏,近月虽催促赶造,而所产之量亦仅够补充各营之损,并无多少余存。”
    荀贞说道:“鲁国的驺、卞二县现皆为黄巾占据,来日入鲁,少不了攻此二城,需令工曹加紧制作,不可使战时缺用。”沉吟稍顷,说道,“传檄给蒲沪,叫他先把水利之事委於副手,令他回府督冶制作。”
    荀贞说的“工曹”不是州府工曹,而是幕府工曹,军械诸物皆是由幕府工曹制作,蒲沪善冶,故此,幕府的将作掾、工曹、现在包括都水掾都是归他主管。
    宣康应诺。
    荀贞又问道:“时近四月,该发夏衣了,常韦服可够?”
    常韦服就是韦弁,部队的军装,依承秦制,每年的四月、九月要给兵士下发夏衣、冬衣,不但要给战卒下发,军屯的田卒也一样要给,收编了丹阳兵、徐州兵、下邳兵后,战卒和田卒一下多了几万人,需要准备的夏衣不在少数。
    宣康答道:“现库存有袭、纨各两万余领,袜、履亦各两万余,韦弁四万余,虽不足每个兵卒各一件,但往年之所发,大多尚能穿用,库存之数足够今年的夏衣发放了。”
    袭是短上衣,纨是裤子,因为韦弁一年需发两次,所以存量是袭、纨及袜、履的两倍,这几样是夏衣,冬天也能穿,九月需发的冬衣是袍,也即夹服。
    正常情况下,还要给士卒发放禅衣,也即单衣,天热时可穿为外衣,天冷时可用为衬衣,只是现下兵乱,物力、人力皆有限,所以不但荀贞的军中,其它各路诸侯部中也多有不制此衣的,甚而有的连袭、纨、袍、袜、履、韦弁都不能具备,还得兵卒自备衣物。
    荀贞点了点头,转问袁绥,说道:“只调东海、彭城两郡之民,短日内可集多少更卒?”
    “更卒”,指的是到官府服徭役的百姓,按照汉制,凡在服役之龄的百姓,每年都必须为官府服一个月的劳役,诸如修建道路、修筑城垣,包括搞水利建设,给王室兴建宫苑、修造陵寝等,都是由更卒去做的,为部队转输后勤物资也在更卒的服役劳作范围之内。
    袁绥答道:“东海、彭城的傅籍民口现共约有二十万,十取一,可得万人。”
    “傅籍”就是役籍。先秦时,男年十五就要开始服役,秦时,改为年十七开始服役,前汉景帝时改为年二十始傅,到昭帝时,又改成年二十三始傅,同时把秦时有爵者五十六免役、无爵者六十免役的规定统一改成五十六岁免役,遂成沿用至今的定制。
    也就是说,更卒服役的年龄是从二十三开始,到五十六为止,而女子按照规定是不用服劳役的,故而在东海、彭城总计七十余万的民口总数中,共有二十万左右的服役之民。
    二十万,看起来很多,可是这二十万人乃是东海、彭城两郡民间的主要劳力,肯定不能一次性地征用太多,否则会影响乡中的农事。
    而且现在才三月底,离到年底还有九个月,这九个月期间徐州要办的事情很多,修建州学、兴建水利,这两条是已经定下的,而且一定还会再有战事,这些都是需要征用更卒的,尽管不按傅龄、亦不按一年一个月的服役期限,过度征发劳役的现象久已有之,可不到万不得已,为了休养民力,尽快地恢复徐州元气,荀贞却还是不想这么做的,故而,还必须要给下大半年的各项徭役留出必要而且足够的人手。
    综此二点,对袁绥说的“可得万人”,荀贞思考了一下,说道:“东海、彭城与鲁国接壤,转输省力,不需万人,三千人足矣。”
    袁绥说道:“绥闻鲁国有黄巾十余万,明公只打算出兵五千么?”
    中远程转输辎重之时,役夫之数少则与战卒数目相当,多则数倍於战卒,而当短程转输时,就用不了那么多的役夫了,至多与战卒数目相当,以东海、彭城与鲁国接壤之近,役夫人数可以更少,因此,袁绥闻荀贞只准备征用三千役夫,便即猜出荀贞最多只打算动用五千兵力。
    荀贞笑道:“吾自中平元年,与黄巾战之多矣,熟其军情,泰山以一郡之力,便可将境内的青兖黄巾大多驱逐出境,我以五千精卒,击鲁之十万黄巾已嫌多也。”
    黄巾向来是战卒、家眷、乡人统为一部,除去老弱,十万黄巾中能战者至多半数,而在这半数中,积年的老卒精锐又至多五分之一,也即万余,荀贞以五千精卒击之,足可致胜,并且他的作战目的还并不是要把这十余万黄巾尽数歼灭於鲁,而是和泰山一样,只是想把他们从鲁国逐走,逼使他们继续向西,从而可以趁机入兖,故此出兵五千不但足够,且绰绰有余了。
    袁绥说道:“明公用兵如神,自非是泰山应太守可比。”
    他对军事不太懂,见荀贞有如此自信,也就不再多问了。
    袁绥是幕府长史,位尚在宣康之上,在陈群、宣康、蒲沪几人中,他负责掌管的幕府曹数是最多的,但在具体负责的事务方面上来说,宣康、陈群、蒲沪掌管的兵额、军资、军械等各项都是直接关系到部队战斗力和军队后勤辎重的,而他掌管的兵曹、集曹、漕曹、尉曹等则主要是负责募兵、征粮、转输物资、征发徭役等和民事有关的诸项军务。
    荀贞问荀彧道:“文若,只征三千人,对两郡的农事不会有影响吧?”
    荀彧答道:“三千之数甚少,影响不到农事。”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又对荀彧说道,“卿明日便可与幕府联署,传檄两郡,令征召役夫。”顿了顿,又道,“告之两郡的尉曹,於征役一事上不许舞弊,你多遣几个得力的史佐,到此两郡的各县乡巡视,如有徇私、欺弱、谀强之事,论如律,令两郡严处!”
    徭役分两种,一种是民事,一种是军事,现下是军用劳役,所以得有幕府参与,但主体还是州府负责,幕府主要是起一个催促、监督和核实人数的作用。
    荀贞昔年当过乡有秩蔷夫,给官寺征发过西乡的徭役,所以知道其中有很多的名堂:因了为官寺征发本乡徭役是乡蔷夫的权责之一,所以当县寺传下令来,需要征用徭役之时,有些乡蔷夫便会徇私舞弊,不让亲友服役,或因不敢征乡中土豪的徭役,便就给弱势的民户增加服役时间,这种情况处处多有,是没办法完全禁止的,但也不能知而不理,得加强监督管处。
    说过征发役夫之事,荀贞转对陈群说道,“长文,卿需在动兵前,按四千步卒、千骑之数,备足粮秣、刍稾、钱布诸项的三月之需。”
    如只是要把黄巾从鲁国逐出,一个月都用不了,但要再加上攻略兖郡,估计就得用时两月左右,兵者,国家之重,军需上只能宽备,不能紧缺,所以荀贞令陈群备够用三月之资。
    陈群掌领的幕府曹数比宣康和袁绥都少,但他所负责的诸项却都是关系到一军命脉之所在的,如主军屯、蓄养战马的田曹,主粮储、刍储等物的仓曹,主钱布的金曹等,包括主军市征税的军士掾、主军中各项支出的度支掾也是由他主管。
    荀贞对军中现存的粮秣、刍稾、钱布各项数额非常清楚,所以没有问陈群这几项的库存数目,而是直接令他必须要在开战前把这几样物资备好。
    陈群应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各项与出兵有关的军务分别一一定下,荀贞对荀彧、戏志才说道:“此次入鲁,我意亲自带兵出征,州中政、军二事就托付给卿二人了。”
    荀彧闻之,顿提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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