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渐渐转亮,空旷的街道也补充进了新的怪物。
    也许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也或许是自身的精神到了极限,谭雅不需要范晓东的再度催促,便靠在货架上睡着了。
    她的呼吸十分平稳,就像是自然卷起的微风,仿佛与起雾后的世界融为一体。若不是亲眼看到她在此处,范晓东都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她似乎能和范晓东一样,在雾中获得某种增益,不断地增强自己的能力。
    不过具体的能力是什么,现在也不是个适合交流的时候。所以范晓东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拆开一包压缩干粮,为自己补充能量。
    在起雾的时候,这点程度的无聊是一种好事。
    它代表着短暂的安全与宁静,能在身心疲惫的时候,获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如果能够顺利熬到白雾退去,那便是最好的。
    哒。
    哒。
    哒。
    超市的外头传来实物敲击玻璃的清脆声响,一只一米长的黑色蜘蛛贴着墙壁的外侧悠然路过。
    范晓东瞥了它一眼,暂停了进食的动作。
    他的手臂受了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没有意义的战斗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尤其是这种蜘蛛的毒素比蛞蝓怪都要猛,劈头盖脸那么一喷下来,就算不会马上烧死他,也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到战斗能力,得不偿失。
    随着范晓东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的心跳随之而减缓。
    雾里的蜘蛛的攻击方式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但习性还是和雾外的相当。它们的耳朵长在腿上,主要通过感知震动来获知猎物,所以将自身的动静压制下来,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至于眼睛,绝大部分的蜘蛛都是个大近视。就算雾里的不大一样,这家伙的眼也长在头上,没法看到正下方的景象。
    就在这时,玻璃墙上的蜘蛛身体猛地向后一跳,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飞快地朝反方向逃走。
    “嗯?”
    脚下的地面产生了微弱的颤动,范晓东心有所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怪物毕竟还是生物,哪怕长得再凶恶,趋吉避凶的本能都是共通的。
    能让阴毒蜘蛛退却的动静,也只有更强的存在。
    危险级,高!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面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眼前的玻璃发出嘎嘎的声响,仿佛随时都要爆裂。谭雅被预感到的危机惊醒,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货架之后。
    “朝这边来了……”
    范晓东眯起眼,也将自己藏匿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躯冲出了浓雾,多足、带翅,厚重的甲壳覆盖了全身,锥形的嘴里长满了漆黑的尖刺,像是一只会飞的巨型龙虾。那巨大而有力的双钳往地上那么敲上几敲,什么移动、电信和联通的电缆也不用分成三次重复开挖了,分分钟就可以凿出来两条大沟,全给你埋上。
    唯一的缺点就是,gdp没法呈三倍增长。
    当然,这只龙虾跑得飞快,可不是为了给人挖电缆的。这家伙的翅膀断了一只,已经难以维持平衡。
    跑得这么快,那是在逃命呢!
    在他的身后,三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利箭一般高速逼近。那速度之快,如同温夏日可畏的指尖抹过镜面,将迷蒙的雾气都划出了三道清晰的痕迹。
    “刀?”
    被几个怪物这么一折腾,周遭的雾气被驱散了不少。范晓东看着追逐着巨型龙虾的人型生物,面露吃惊之色。
    虽然从他们的铠甲样式和裸露出的肌肤来看,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种人类。但既然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就足以证明他们是智慧人种。
    能追着一头八米高的巨型龙虾到处跑,那就是强大的智慧人种。
    像这样装备精良的人类,肯定拥有自己的集群。如果能够和他们搭上线,找到避免白雾侵袭驻地的方法,那么被遗弃的人类就有希望了!
    “只是……我得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被对方一刀砍了呢?”范晓东皱起眉头,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按照威胁级别来划分,超过两层楼的身高几乎都能认定为高,代表着对拳也许能够把他的手臂打骨折的存在。
    那些类人生物的速度就比他快,背负着的大刀长度超过两米,再加上人多,他感觉自己没有一点胜算。
    “要不……下次再说?”
    范晓东正犹豫着,却发现谭雅走到了玻璃墙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几名怪人离去的方向。
    他这才恍然,也许白天能找到她并不是出于意外。
    除了求生之外,人类的本能还有很多种。
    群居本能就是其中之一。
    就像高冷的范晓东会因为寂寞,会在得到电台的回应之后行为失态;看到谭雅更是直接化身狂热粉丝,追了别人九层楼。
    当时谭雅在楼上注视他的神情,估计和现在相差无几。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思索了一会儿,范晓东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
    如果不是谭雅的受伤,他原本也打算走进雾里,试图去了解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世界,找到能隔绝雾里的怪物对族群影响的方法。
    这注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许要好几个月,也可能是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
    这个时间越往后延,雾里幸存人类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少,生存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智慧人种的出现,代表着一条捷径。要是能直接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而白雾一来一退大概要相隔两周的时间,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范晓东无法知晓。他更不能保证下一次雾来时,进入琅林市的还是同一批怪物。
    所以,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
    “你呆在这,别跟着我。”
    和谭雅认真地嘱咐了一句,范晓东快步跑出了超市,小心翼翼地追踪着龙虾怪留下的痕迹向前移动。
    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雾中,谭雅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超市,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确实没有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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