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总管将她母亲的长公主牌子递到她手里,说皇帝舅舅许她再用,权当她母亲仍在世,仍护她一世顺心如意。
    夜十一命阿苍将她母亲的长公主牌子取出来,嘱咐道:
    “你拿着这牌子到方太医府上,方太医在太医院当值,这会儿不在,你只管将话递到,言明不管什么时辰,我都等着方太医大驾,就说我有些不舒服。”
    顿了顿又补道:“倘府里有谁问起,你们都照我这话说便可。”
    方太医是太医世家方家现如今的族长,现年五十有一,原是永安帝任派到长公主府的专用医官,后葭宁长公主薨,他便回了太医院。
    静国公府的专用大夫方二爷便是方太医次子,被方太医视为其回春医术的继承人,可惜方二爷志不在太医院,为此方太医没少闹心。
    阿苍出府去请方太医,阿茫想到方家的老少爷们,倒是想到一件近时关于方家大爷的横祸:
    “听说仁安堂被砸了,都被砸个稀巴烂!方大爷当时就在坐堂,还险些被打呢!”
    方大爷掌方家京城三家坐堂医馆,仁安堂是主医馆,方大爷一年到头风雨无阻地在那儿坐堂,另两家仁康堂与仁泰堂,方大爷则偶尔坐堂。
    夜十一问:“谁的手笔?”
    阿茫道:“还能有谁?方家医馆的死对头木家医馆!”
    木家医院在京城也同有三家,且每家开店的位置都与方家医馆差不离,大有一较高低之意,此在京城,早不新鲜,宫中贵人亦没有不知的。
    “木家?”夜十一呢喃,“木院判……”
    木院判出自的木家亦是世代行医,与方家同称为京城两大太医世家,数百年历经无数朝代,皆是京城里老牌的大家族了,其医术更是不分伯仲,每代皆各有一人在太医院供职,直到一人退了,方有后代子孙医术精堪者替补上,接着在太医院任职,为皇家所用。
    不同于方太医次子虽有回春医术却志不在太医院,木院判嫡长子木大爷医术不仅出色,且志在承继木院判之位,更有位至太医院首官院使之志。
    至噩梦里她十九岁生子之际,木大爷诚然已坐上木院判现今的位子,并很有望坐上院使之位,不仅医术出色,且素有妇科圣手之称,深通为官之道,深得谢皇后宠信。
    当时她记得难产之际,那时已无奈听从父命进太医院为医官的方二爷对她难产之症束手无策,退休闲赋在家的方太医却在此时摒弃暗隙,提议速找木大爷前来接生。
    想不到方太医此提议还未得到莫世子与莫息的点头,谢皇后已然谴木大爷赶至仁国公府,她皇帝舅舅的旨意也下来,命木大爷务必保大小平安,也不知她血崩身亡之后,只保下小的木大爷下场如何?
    却不管如何,当时木大爷保得她亲子平安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她对隔着屏风在外指挥接生的木大爷是万分感激。
    思及此,夜十一再问阿茫:
    “仁安堂被木家砸毁一事儿,可是东城兵马司所查结果?”
    五城兵马司掌管京城治安,像此等闹事砸店之事在兵马司署管范围,仁安堂位置于东,隶属东城兵马司衙门署管。
    这一问却是问住了阿茫:“这个……我也只是听说……”
    大小姐要守孝,她同阿苍也跟着甚少出门,能知一些外间之事也多半是听府里的丫寰婆子嚼舌根听来的,皆是详细不知,真假更不知。
    夜十一本一心因噩梦里木大爷保得她亲子之举而想相护,转念一想到木大爷后来继木院判之职,主谢皇后凤体安康,是凤仪宫的专用医官,她本要出口训斥阿茫莫人云亦云的话,慢慢在舌尖卷了卷又吞了回去。
    红猩猩海菊珍珠手珠是谢皇后送谢八的生辰礼,谢八出普济寺后又转送给她作为歉礼,谢八此举本就出自于谢皇后之意,今出小花猫吞食珍珠而亡一事儿,虽未验得小花猫真正死因,但小花猫乃因珍珠而死,这一点却是绝不会假。
    待方太医到府里来为她验一验那串已被小花猫死前咬得七零八落的红猩猩海菊珍珠手珠,证得珍珠有何异常,便是彼此未撕破脸面,保得表面和平,她与谢皇后无疑自她母亲未薨逝前,便已是永无法化解的敌对。
    而不管木院判或是木大爷,他们父子俩自始至终皆是谢皇后的人!
    不是她小人,也非是她忘恩负义,信不过噩梦里拼命保下她亲子的木大爷,只是仿死过一回,她再经不得半点儿差错。
    步步谨慎,处处小心,总是没错的。
    心中思绪千百转,夜十一随后命道:
    “你去查查这件事儿,务必将来胧去脉给我查清楚了。”
    阿茫应是,还想着阿苍回来她再去,没想夜十一却是让她立刻去查。
    阿茫走后,夜十一谁也没带地来到寒时居。
    夜大爷不在,夜十一稍坐了坐,直坐了有半会儿,夜大爷方回来,一回来,便听王普说夜十一已在屋里等着。
    夜大爷赶紧进了厅堂,见到夜十一却是一脸凝重。
    夜十一起身福身:“父亲。”
    她早听王普说,她父亲是被她二叔喊到楦桃院里去叙话吃酒了,诚然今日二叔本无休沐,此举却是特意请假在家同她父亲说说话儿,可见那话极其重要。
    她猜着应与她有关,此刻见她父亲看到她的这般模样,她已然确定。
    福身后坐下,全子很快上了两碗茶,夜十一端起慢慢轻啜着,也不急着开口此行目的,待她父亲说完她,她再开口不迟。
    夜大爷自听完夜二爷同他细说的他宝贝闺女暗下瞒着他做下的诸多事情,这一路走回寒时居,他每一步不可谓不重。
    这会儿见闺女仍旧一副啥事也没有的淡然模样,他未说先叹了口气,心中千言万语总归只汇成一句:
    “大姐儿,慧极则伤啊!”
    果然是说她的事儿,夜十一放下茶盖碗:
    “二叔尽数同父亲说了?”
    夜大爷嗯一声。
    她哦一声:“那是祖父同二叔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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