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同,可大姐儿那身子骨,小心将养着都得费尽心思,每日晨起练五禽戏,每日清补汤药不断,外练内补了两年,那小脸方将有血色有肉些,这样的雪天,怎能这般随心胡来?那会要命的!”夜二爷一想到把大侄女捧在手心里的兄长,话更急了:“也不知大哥外出办事儿回来了没,倘事儿未办成,便听闻此事儿,那还不得把事儿一丢赶紧往回赶!”
    夜大爷未入仕,葭宁长公主尚在时,名下嫁妆所有产业皆是由葭宁长公主自个执掌料理,葭宁长公主薨逝后,将嫁妆尽数留给了年幼的夜十一,夜大爷自先接过头代为执掌,今日一早静国公夜二爷上早朝,夜大爷则到邻县办事去了,所办之事正是去解决葭宁长公主名下一处产业的纠纷。
    静国公沉吟片刻,目光幽深冗长,拍拍次子肩膀让其冷静下来,尔后道:
    “我们散朝一出宫,便得知此事儿,想必其他人也是一样,大满方将来同你禀报,不是说此事儿早在我们刚上早朝不久,便传遍京城么。”
    夜二爷一听微怔,复细想了父亲话中之意,恍然道:
    “父亲是说,有人在大姐儿同跪雪地后不久,便将消息散布到京城每个角落,意图……我们出宫门不久,圆子便说看到了黄芪肖快马到了宫门,随行的还有莫家息哥儿……”
    “不管散播消息的人是谁,这对大姐儿有利,不然黄芪肖这会儿也没那么快便进宫面圣。”倒是莫息让静国公思之不解,“至于莫家息哥儿……你注意着些,见到大姐儿时,也把此事儿同大姐儿说说,让她心中有数。”
    尽管未确认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然他以为,那人该是他长孙女。
    回到静国公府,静国公没劝夜十一起身,夜二爷也被拘着不准多言,只将莫息随着黄芪肖进宫一事儿悄声同夜十一说了,尔后父子俩便进了府,进府后静国公便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果是他长孙女让人散播的。
    除莫息进宫之事外,夜二爷还低声说了两件事情,皆是在早朝永安帝当众让文总管宣读毫无转寰余地的撤职旨意:
    “工部刘员外郎与户部包郎中被撤职查办,同是前浙江贪污巡抚案余留同党之罪。”
    想到长姐夜贵妃命千令人特意等到散朝来同他与父亲说的另一件关于后宫之事,他也一并说了:
    “昨夜本该皇后娘娘侍寝,然皇上不止将皇后娘娘送的羹汤送回,且未进凤仪宫半步,而独寝于奉华宫。”
    夜二爷言罢再不敢留,再留他怕他会违父命,直接将跪在小雪纷飞之下的大侄女强抱了回府里去赶紧捂热,瞧那小脸都冻得雪白雪白,比杨芸钗倒是好些,杨芸钗经受那一场大寒,至今身子骨是比他大侄女还要差上些许。
    暗叹一声,他脚步沉重地走入府大门,倘不是生于公候之家,倘不是乃清官之后,这俩女娃儿何至于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样的磨难!
    杨芸钗跪至晌午,与夜十一于午膳只喝了一碗热汤下肚,她们也不是不想吃点儿膳食入腹,只是实在冻得没了食欲,那两碗热汤还是勉强在阿苍芝晚半灌半喂下进了肠胃,为了能再坚持多一小会儿,大姐姐何如她不知,她只知她再吃不下东西,也得逼着自已喝下这一碗热汤。
    夜十一听夜二爷言道后并未有反应,不是她跪糊涂了,相反,浑身的冰冷让她的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她知道皇帝舅舅一定不会饶过谢莫两家,重惩不会,小罚必有,然莫息在此时入宫,她却是不得解,不是她不想反应,而是她现今就该没什么反应。
    皇帝舅舅所惩戒的人中,就有她夜家一份。
    重罚杨芸钗,让杨芸钗跪于静国公府大门外三日,纵仅罚她抄三遍《女训》这般微惩,然杨芸钗的罚跪三日已然是最重的惩戒,更是皇帝舅舅对静国公府的警告。
    她能理解皇帝舅舅恼夜家让她年岁尚小便掺与到四豪门夺嫡之中,但她不明白皇帝舅舅这般借杨芸钗警告静国公府到底是何意,皇帝舅舅待四表哥素来不同,不然众皇子中也就不会仅她四表哥在入国子监前,特意被皇帝舅舅送往金陵莫老阁老身边教导一年,其中虽也带着莫息,然莫息终归不是三皇子,这意义天差地别。
    倘皇帝舅舅未曾属意四表哥,那先前种种特待于四表哥又是何意?
    夜十一苦思冥想,自噩梦中种种想到现今眼前种种,她越深思越心惊,心中微微料到的那个可能让她止步不前,她觉得不该会是这样,可理智告诉她,事实真相应当离这个可能不远,纵然并非尽她所想,她皇帝舅舅打的算盘也从来不是如她噩梦中那般深以为然!
    “大姐姐,二表舅说的是什么意思?”杨芸钗就跪在夜十一身边,夜二爷低声说事时,那声音她也能听到,她明白这是夜二爷刻意不瞒她,否则能让她无法听到的法子多得是。
    她垂着眼帘,微低着头,半会儿没得到夜十一的回应,她方微微侧目,却见夜十一脸色难看至极,她心中大骇:
    “大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受不住了?阿……”
    “别叫!”夜十一打断杨芸钗欲唤随候于府大门内侧的阿苍过来之举,“我没事儿。”
    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来,她缓缓回起杨芸钗的问题:
    “刘员外郎,工部从五品,乃谢家的人,包郎中,户部正五品,乃莫家的人,皇帝舅舅在今日早朝,以前浙江贪污巡抚案余留同党之罪将他们撤职查办,从五品与正五品,户部较之工部,自是包郎中份量重些,谢莫两家同罚,皆失一朝中助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昨夜皇帝舅舅略惩皇后娘娘,谓之以衡,皇帝舅舅并未厚此薄彼,同罚同重,是惩戒,也是警告,龙颜不可冒犯,龙威不可挑衅。”
    这是永安帝对华音阁发生之事心知肚明继做下的决断,杨芸钗听明白了:
    “那我们静国公府……”
    话儿一半,她兀地想通,眼蓦地睁大,脸色愈发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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