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倒坐在珠帘之下,彩色缤纷的琉璃珠子时不时晃过她眼底,轻抚她的脸庞。
    夜十一仰着脸,看着腑视而下的冯三,看了会儿,她慢慢爬起身,身子在珠帘间磨擦,珠子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动人的音符充击着两人的耳膜。
    “同一时间,我也被伏击了。”夜十一起身的第一句话儿,便是坦白道出昨晚她也险被污辱的事情。
    冯三愣了愣,再是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夜十一简略地将黑衣男子与矮瘦男子半道拦路的过程说出来,说完她往前走一步,更靠近冯三:
    “三表姐,我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发生了,砸再多的东西,咒骂再多,也改变了什么。”
    冯三没有理会夜十一仍在劝说她的意图,听完昨晚同一时间发生在她身上,与发生在夜十一身上的两个事件,她揪着其中的要害直言问道:
    “你告诉我……你就这样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将此事儿暄扬出去,纵然你未曾被污了清白,可这样的事儿一传出去,你的名声也必然有损,你就不怕……不怕我说出去?”
    “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不管是三表姐,还是我自已,幕后主使看样子也没将之传出去的想法,不仅清理了两个现场,至今城里也未有什么风言风语。”夜十一笃定道,“昨晚之事,不会传出去的。”
    至于冯三说的假设,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既然敢说出来,就能这样的心理准备,也有当真的发生,所采取的补救之法。
    “传不传出去,于我而言,已无不同。”冯三明白,她这辈子,已是尽毁,她再问夜十一:“你真的不怕我传出去?你也知道我恨不得……”
    “三表姐,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的。”夜十一心底没有把握,但话儿还是这样说了。
    冯三仿佛有些累了,再次驱赶起夜十一:“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转身走到床榻边,侧身坐下,面向里,她得好好想想,往后她该怎么办。
    纵夜十一封锁了消息,坊间无人晓得,可她自已知道,夜十一知道,安有鱼知道,她长兄也必然会知道,还有清宁院竹珍院,甚至这千花山庄里的下人,其中的一些人也是知道的。
    这么多人晓得她被毁了清白,即便封口不说,她也无法过自已这一关。
    她已经是残花败枊,晓得这样的真相,不说莫九,就是一般门第的公子,也不会有想娶她的念头。
    青灯古佛,或许便是她此生的结局了。
    阿苍紧张得守在屋外,听着屋里的动静,直到夜十一安然地走出来,她方真正松了口气,尚未同夜十一说上半字,便见阿茫急匆匆带着冯大马文池进了灵芳阁,安有鱼也用完晚膳回来。
    “三妹呢?”冯大看到夜十一的第一眼,劈头便是这话儿。
    夜十一往屋里瞧了瞧,回眸同冯大道:“大表哥,三表姐现今情绪不稳……”
    “我知道!”冯大没等夜十一说完,他已然快步掀帘进屋。
    屋里所有物什被砸碎一地,他落脚无地,看着满地的狼籍,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血迹延伸到床榻边,那里正安静地坐着他的三妹。
    “我不是让你出去么?还进来做什么?还没被我骂够是不是?还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将那事儿说出去?”冯三背对着珠帘坐着,帘子珠帘接连的响动,只让她晓得有人进屋了,以为还是夜十一,她头也未回便说出一连串。
    冯大站定在离床榻尚有三步的距离之外:“三妹……”
    乍听到嫡亲长兄的声音,冯三瞬间泪便落了下来,可她仍侧着身坐着,她不敢动上分毫,不敢正面对上冯大:
    “大哥,你别过来,我没脸见人,更没脸见你……”
    “三妹……”
    “我不该不听大哥的话儿,我不该倾慕莫九爷……”
    “三妹……”
    “我已失贞,已是残花败枊,莫说为冯家联姻争利,事儿一传开,只会给冯家添辱……”
    “三妹……”
    “大哥,你出去吧,我求你了,你出去……”
    冯大出来,廊下仍站着夜十一马文池安有鱼,阿苍南枊来福则站得远些,都在中庭,主要守着近冯三所在寝屋的月亮门,以防山庄里哪个不知事的下人误闯进来,听到看到不该听看之事。
    “大表哥,三表姐脚底被地面的碎瓷片扎伤了,得让师伯进去上药包扎,三表姐现今肯让人进去了么?”夜十一没忘冯三赤脚踏过碎片之后,脚后跟点点星星的血迹。
    冯大也有此意,只是他三妹那情况让他摇了摇头:“她连我都赶出来了。”
    安有鱼医者父母心,一听夜十一说冯三脚踩碎瓷片,她便已急了起来,夜十一冯大说话间,她已然一脚踏进屋里。
    “安太医……”冯大喊声。
    “大表哥!”夜十一拉住跟着再次想进屋的冯大,“三表姐出事儿后,都是师伯照料的三表姐,现在三表姐受了伤,师伯进去,比我们谁都合适。”
    冯大点头,点到一半惊觉道:“可安太医是男子,三妹还是未出阁……”
    “我不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夜十一打断道,“可师伯一直照料我,照料得很好,如今我身子已强健许多,不乏师父教五禽戏的辛劳,也有师伯为我安排食补调理之功。”
    冯大并不知安有鱼实为女儿身,听夜十一这般言,他还是甚为不放心,然如今此情此景,他也毫无他法。
    马文池知内情,自是帮安有鱼说话:“我师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正人君子得很,你有何可担心的?”
    冯大自是晓得安有鱼有多光明磊落,只是事关自已的妹妹,三妹又刚失贞,他不免心烦气燥,多想了一些,只要是男子,也不由多几分戒备:
    “我自不是质疑安太医的为人,只是我三妹刚……我是怕三妹现看到男子会刺激更深……”
    他的意思,在场的夜十一马文池都明白了。
    师徒俩齐齐点头,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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