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连总督是忠心的……”
    “父亲可还记得陶嫔?”
    田祭酒怎么会忘:“记得!你是说……”
    “没错!”田炽并不知陶嫔事件内中曲折,但杨芸钗对此事儿的大略分析,她可记得牢牢的:“连总督能起这样的心,纵然陶嫔已无东山再起的可能,然后宫妃嫔何止三千,只要连家有心,父亲觉得连家会再无机会?”
    “有机会……”
    “杨总督自以为借父亲同连总督示好,便是自杨将军倒下后的另一条坦途大道,可惜他要失算了!搭上连总督这条船,并不会让他杨家重振辉煌,而是连家被连根拔起之日,便是他不怀好意贪心不足的现报之日!”
    田炽愤愤而言,田祭酒听得连连点头之际,心里亦万分震撼,不禁问道:“那炽姐儿觉得为父眼下该如何做才好?”
    田炽笃定道:“静观其变!”
    田祭酒闻言,神色微沉,思绪在瞬间闪过几许念头,缓过神儿来直视田炽:“炽姐儿,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田炽心上一咯噔,她本就非有心计之辈,今夜能言善道说了这么多,且字字句句在理,不过是由杨芸钗来拉拢她时的言语发挥,此刻被田祭酒这么一追问,她即时被问得万分心虚。
    再是坐不住,仿若椅面有万千钉子在钉她,她唇瓣嚅嗫了一小会儿,决定先跑为妙!
    “自是女儿自已说的!父亲慢用,女儿回院歇息了!”田炽火速离座,三步并作两小跑出书房。
    看着嫡次女匆匆掀帘离开的背影,田祭酒许久未能回神儿,自归府的烦恼经田炽这般一解,确实是没了,然此时他却又有了另一番担忧。
    殷掠空自夜十一派遣北女亲自给她的字条中得到田炽此名讳,随即顺嘴也就向黄芪肖透露连二爷被杀案与田祭酒有关之后,纵然私交不错,黄芪肖也立刻着手查起田祭酒。
    田祭酒能任职国子监首官,不仅才学横溢,亦是位通透之人,故当黄芪肖找上门,还是连二爷刚被杀的这个敏感时期,他即时联想到了什么,此也是他为何会终日烦恼到需嫡次女至他书房开解他的主要缘由。
    然再次在这个敏感时期见到黄芪肖,却非黄芪肖再次找上他,而是他主动找上黄芪肖。
    忘返茶楼大堂四面八方通透,任谁在街上走过,只要一侧脸一注眸,便能看到靠窗老位置上的黄芪肖,田祭酒把会面的地点约在这儿,大有已身光明正大不必偷偷摸摸之意。
    黄芪肖先到的忘返茶楼,此次没有红校尉跟着,亦无娇徒跟着,他单身赴会,于田祭酒约在此地的坦荡之意,确实让他这些时日来查案过程中所遇阻碍的阴霾消减些许。
    终归是有交情的,他并不希望田祭酒真与连二爷之死有关,牵扯到连杨俩总督的浑水之中。
    只坐了小半刻钟,田祭酒的身影便进入忘返茶楼,熟练地往左手边转,直往角落靠窗最末位置。
    皆时朝廷命官,皆有公务在身,纵是约,也得是下衙之后。
    恰是日暮,黄芪肖一下衙便直往忘返茶楼,田祭酒亦同,田祭酒一到一坐下,茶楼小二立刻将黄芪肖早嘱咐的简易膳食奉上。
    黄芪肖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吧!”
    田祭酒没有客套,也拿起筷子:“你大约略知我此行之意。”
    “上回过府问过你,你答没有,我信的。”黄芪肖夹了筷子红烧肉,丢进嘴里嚼了嚼,觉得味儿好,又夹了一筷子:“但案子未结,不管我信不信,总得看证据。”
    田祭酒点头,他胃口不佳,只吃清淡的青菜:“先时,我家炽姐儿与户部杨右侍郎之女杨小姐颇有来往。”
    黄芪肖刚要去盛碗汤来润润喉的手顿了顿:“你怀疑你家炽姐儿?”
    田祭酒立马老不客气地瞪眼:“我指的是杨右侍郎之女!”
    黄芪肖继续盛汤,盛完喝了口,合口味儿,便又连喝了两大口,一碗汤见底:“田女傅乃宫学女傅,杨小姐乃宫学女公子,有来往就有来往,有何怪哉?”
    “昨日下衙归府,我心烦得很,连膳都未用便关进书房,你道最后是谁开解了我?”田祭酒没想黄芪肖答一答,问完便自个揭开答案:“炽姐儿!我家炽姐儿!”
    “田女傅一身才学,慧质兰心……”
    “行了,你我何等交情?何言这般虚的!”
    “什么虚的,你家炽姐儿确实满腹诗词歌赋么。”
    “但她自来单纯得很,对朝廷诸事可谓两耳一闭!然就在昨夜,她开解我的话儿,简直与那老谋深算的狐狸无异!”
    “怎么个无异法?”
    “形势通透,言之笃笃!”
    “什么形势?”
    “去岁杨总督借我同连总督示好!”
    黄芪肖这回没再往下接,他想着殷掠空头回到山棚案发现场堪查后,便同他道的事关去岁杨总督送密信给田祭酒之事,那时他当场下令查,如今回想起来,他这娇徒到底是从现场哪方面堪查出此等关健信息来的?
    回头得问问,细问!
    又想起夜十一自去岁便因为保殷掠空于浙江平安而与花雨田暗下做的交易,黄芪肖手一抬,指着桌面的三菜一汤:“你可知这忘返茶楼素来仅有糕点与茶,今晚招待你我,却为何能有这么一桌子菜?你又可知老板周掌柜是谁的人?”
    田祭酒怔住,事关嫡次女,来时满心焦急,到时直捣主题,这一桌菜他是看到了,也吃进嘴吞下肚,可却从未想过这问题,且黄芪肖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转问这个问题,问得风马牛不相及。
    但他了解黄芪肖,黄芪肖会突然这般转问,定有黄芪肖的用意:“不知。”
    “莫家大少爷。”黄芪肖悠悠道出现今真正操控忘返茶楼的幕后之人。
    “这与我说的杨右侍郎之女有何关联?”田祭酒没明白。
    黄芪肖道出一个阖京皆知的事实:“莫大少爷自来心悦夜大小姐。”
    这个田祭酒知道,他点头。
    黄芪肖又丢出重中之重:“夜大小姐与杨小姐同住静国公府三年,私交不浅,杨家又老早站营夜家。”
    这个田祭酒也知道,他再次点头。
    这回点完头,不必黄芪肖再一句一句往下敲,他已然全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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