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通苟且!败坏门风!鲜廉寡耻!”金族长掷地有声,说得激愤滔天:“今日金心死不足惜,还请公子休再插手我族中之事!”
    他每说一句,一旁的金心面色便得白上一分,嘶声力哭慢慢变成绝望的呜咽。
    “一派胡言!明明是原家少爷强抢金小姐,污她清白,毁她一生!你身为金家族长,不保族人,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罔顾人命,也不怕天打雷劈遭了报应!”冯三厉声喝道,反辱相讥金族长实为胆小怕事欺善怕恶之辈。
    她原是一温婉女子,纵有些骄横,往前也藏得很好,总归得在冯五跟前做一副好姐姐的榜样。
    后经被毁清白,夜叉名声在外,她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也有人生不过如此何不肆意而活的洒脱,言语已是不顾忌许多,字字句句利如杀器,直指人心凉薄,自亲手刀杀王掌柜,行事更是泼辣大胆,丝毫无往日表面温婉形象,性子是一下子便被拔尖。
    不长眼地撞上来,倾刻便能见血。
    此刻,便是如此。
    金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自持饱读诗书不屑与冯三争论,亦是心虚不敢真辩上一辩,直怒在旁,浑身都在发抖。
    金员外被这一幕瞧傻了,倘说金族长胆小怕事,那他更甚!
    金心透着泪眼朦胧地看着外来的陌生公子替她说话,全力挽回她的性命,又转眸看向她的亲生父亲,再落在往日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族长,冷如寒风的悲凉窜满四肢百骸,看着看着,她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无不被忽而发笑的她吓住。
    “我金心,今年十五岁,自小恪守礼数,知孝敬懂廉耻,不料却是祸从天降!”金心笑声凄凄,面上厉色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加深,她扫了一圈河道岸上的人山人海,这些人明知来胧去脉,明知她乃被冤屈致此,却未曾有半点儿救她之意,抱的不过是看热闹添谈资的闲心!
    “我清白尽失,本该一死了之!然,我不甘心!明明错不在我,明明我何其无辜!我拼尽全力逃出来,归家禀明父亲族长我之冤屈,不敢求苟活于世,但求还我一个公道!”金心先前哭得厉害,声音嘶哑至极,只岸上人声俱灭,静寂之中,她所控所求如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不时,悄声低语连起。
    “是啊,这金小姐就是运气不好,谁不碰上,竟被原少爷碰上!”
    “无端被毁清白,死也就死了,可死了还抱着这么一个污名而死,换做我,我也不甘心啊。”
    “唉,她那父亲与族长也是无用的,纵然不敢与原家对上,那金小姐既然死里逃生,悄悄送出支江城远至外地,尚且重新开始,也不至于落了个背着污名沉河而死的下场……”
    “金族长沽名钓誉,这不是想博个大义灭亲门风不败的清名么!”
    “可金小姐之事,咱这里的人谁不明白?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外地人罢了。不对,也骗不了,瞧那位刚刚进城自外地来的公子爷,不就没被骗过去么。”
    “那也是咱这里的人看不过眼,不可能与原家对上,悄下与外人道个真相还是能的……”
    “有何用?又不是天皇老子,能越得过宫里的娘娘去?我看啊,终归是雷声大雨点小罢……”
    “还真别怨金员外金族长怕事儿,此事儿扯上知县大人,怕也是这么个结果!”
    此言一落,纷纷附和点头。
    金心之言最触动冯三内心深处,她与金心遭遇大略相同,不同只在于她识人不清,甘入圈套,金心却是避无可避,事后她得她大表妹相助,名声得保,金心靠自已死里逃生,最终仍落了个不贞不洁必死无疑的下场。
    金心话落,金族长自怒中缓过来,已容不得冯三搅局金心煽言,大掌一挥,沉声令道:“绑上!沉河!”
    “不可!”冯三大喊,却有心无力,与采珍齐齐被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心身上绑着巨石,被俩壮汉齐手往河道一推!
    同时,旁观静立至此时的夜十一低声令道:“救人。”
    金心是女子,夜十一令一下,北室即刻出手解决俩壮汉,挥刀切断绑在金心身上的巨石粗绳,东箕则迅速抱住往河里倒去的金心,往岸上一带,眨眼间便将人救回。
    冯三紧绷的弦刚松,便听金族长怒喝道:“尔等何人?安敢坏我族中大事儿!”
    北室东箕连眼风都没给一个,便齐齐回到夜十一左右,顺带着虽一脸视死如归,却也被险真沉河溺死而吓得面无血色的金心。
    夜十一尚未答,冯三顺着瞧过去,瞧到夜十一大喜:“大表……大表弟!”
    大表妹差些出口,她暗道好险之余,忙移步至夜十一身侧:“太好了,总算赶上你了!”
    采珍也是形同一大块石头刚落地,长长绵绵地呼出一口气儿,一路离京的提心吊胆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换之一脸欣喜若狂的模样。
    北室瞧阻自家大姐行程的冯三主仆俩一眼,没好气地暗哼一声。
    东箕却是甚好奇地打量着冯三,自西奎那儿听闻冯三亲手千刀万剐了过江当铺的王掌柜,真真正正成就了夜叉之名,她早想见见这位冯夜叉,此时得见,倒也没瞧出夜叉的凶神恶煞来,不过方将冯三为金心出头的疾言厉色,她甚敬佩。
    东箕打量冯三的同时,金心也默默瞧了北室一眼,此人她认得,便是那日被她选中撞车寻死的车夫,再转至夜十一略黑的侧脸上,此人她也认得,是那日掀起大车窗帘与她对上一眼的那位小公子,再看冯三,心中不无暗谢上苍终无尽断她生路,令她前后遇上俩贵人,且还是相互认得的贵人!
    夜十一对冯三点点头笑笑后,转看向金族长,清冷且条理地说道:“一告原家少爷强抢民女,污人清白,目无王法,二告金族长与金员外颠倒黑白,助纣为虐,草菅人命。东箕,由你写此状纸,速递到县衙,相信知县大人总会明查秋毫,还金小姐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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