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勉强将周围的道路照亮。
    一个男子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
    现在的时间是午夜两点钟,天气寒冷。如果没有睡的话,很适合在这样孤寂的夜打开网抑云,让悲伤逆流成河。
    欧阳显然没有这种心情,他拐进路边一个不被灯光笼罩的小巷子里,用略微颤抖的手,拉开单薄的外套。
    里面没有更多的衣物,当然,欧阳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其上半身并不需要打码——如果,没有那一道可怕的伤口的话。
    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从锁骨延伸到另一边的小腹。
    可以透过伤口看到跳动的心脏,某些器官,还有骨头。
    诡异的是,伤口没有半点鲜血流出。
    缓缓吐出一口气,欧阳重新拉上拉链,走出小巷。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把东西藏起来,然后想办法留下消息,等待他的同僚发现。
    突然间,欧阳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看向斜前方,那是一家路边的小店。
    半夜没有关门。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属于城区的边缘地带,一整条街,除了这家小店外,就没有什么店铺再开着。
    原本欧阳以为是什么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之类的小店。
    但随着他靠近,通过昏暗的路灯还有店内的灯光,才发现这不是便利店。
    店铺的招牌不是会亮的灯牌,而是一块木质牌匾,很有古风。
    离死不远的欧阳目力大减,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牌匾上是四个字——东风镖局。
    “东风镖局?”
    欧阳愣了一下,“这个地方,难道是……”
    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的边缘,他果断走进店铺。
    小店面积不大,大概五十平上下,里面非常简陋。
    一张桌子充当柜台,一张椅子,后面是一张床。
    被褥看上去很柔软,舒适。
    对欧阳来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躺在那张床上好好休息一番,不过代价是永远不再睁开眼睛。
    椅子上靠着一个闭目,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年轻男子,模样帅气,让人很有代入感。
    “咳。”欧阳轻轻咳嗽了一声。
    男子睁开眼睛,没有什么锐利的光芒迸发出来,视线游离了一下,目光聚焦在欧阳身上。
    没错,的确是刚睡醒的模样。
    “天不生东风镖局,镖道如万古长夜。”欧阳用略显低沉的语气说出一句话。
    “嗯……”沉吟一下,姜离盯着欧阳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要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
    欧阳没有立刻回答姜离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这里,真的就是东风镖局?”
    “对,是镖局,不是快递。”姜离说道。
    欧阳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但没有多做纠缠,他的时间不多:“听说东风镖局只送一般人送不了的东西,而且必定送达,是不是真的?”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姓欧名阳的欧阳大概在三个月前看过东风镖局的相关资料。
    这个叫做“东风镖局”,古里古怪的特殊快递公司,是新蹦出来的,略有一些薄名。
    这个镖局做了两件事情——运送两趟镖。
    这两趟镖,皆穿过了危险混乱的战乱之地,将货物安全送达。
    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不是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
    多少可以赚取一些圈子里赚取名声,入某些人的视线中,欧阳算是其中之一。
    “到目前为止,送达率百分之百。”姜离语气矜持中带着一丝自傲。
    百分百送达率镖局,很不简单。
    “好。”欧阳点点头,“我要送一件东西,你接不接?”
    “当然接。”姜离说道,“送什么,送到什么地方?”
    欧阳没有说话,而是伸手,缓缓拉下外套的拉链,一言不合就脱衣服,非常不和谐。
    姜离的双眼微微瞪大,表情不忍直视,目光却一直直视对方身上可怕的伤势,“啧”了一声:“你这生命力真顽强啊。”
    欧阳把手指伸进了伤口里,几秒钟后,面带痛苦的他夹出一个沾染着血液的u盘,放在桌子上。
    “把这个东西带到……”欧阳艰难地说出一个地址。
    姜离拿过旁边的纸巾,把u盘包起来擦去上面的血迹。
    “可以问下里面是什么吗?”姜离随口问了一句。
    “机密。怎么,要说吗?”欧阳已经拉上了拉链,语气生硬。
    穿上衣服说话就是硬气。
    “不,随便问问。”姜离说道,“一般快递肯定要弄清楚送的是什么东西吧?不过我这个不是快递,属于镖局,能说就说,方便我送镖。不能说就算。”
    欧阳没有说话。
    “好了。”姜离把u盘收起来,“我们来谈一下报酬的事情。”
    欧阳二话不说,报出了一连串数字符号:“……这是不记名的账户和密码,里面有二十万。”
    二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比起要送的东西,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就远远不够了。
    这二十万只是欧阳现在能够立刻拿出来的订金,后续的话,对方不要狮子大开口,还可以想办法满足。
    果然,只见姜离皱起眉头。
    欧阳就要张口,许下一些未必会兑现的空头支票,就看见对方拉开了抽屉,拿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说那么快,怎么记得住?你写下来吧。”姜离说道。
    欧阳张开的嘴巴没有发出声音,重新闭上,把展示自己财大气粗的话都咽下,默默提笔书写。
    放下笔,把这个全新的空白笔记本推了推,欧阳就看见对方拿出手机,开始一系列的操作。
    服务糟糕,连个座下喝水都没有,但转账收钱非常熟练。
    “好了。”过了一会儿,姜离完成转账工作,满意地站起来。
    欧阳也看着他。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姜离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我打算关门了。”
    “现在就行动吗?”欧阳惊讶于对方效率之高,收费之便宜。
    如果真的可以把东西送到,的确是物美价廉。
    “行动?不是。”姜离说道,“大半夜的,接到单子可以睡觉了。还是你想要立字据求个心安。”
    毫无疑问,这不是什么正经镖局,正经生意,不受法律保护。
    字据合同什么的,更多是求个心安。
    “不必。”欧阳没有强求对方立刻行动,只是问道,“你打算何时行动,有什么计划?”
    “嗯,等那些关卡撤了再走。计划的话,坐火车吧,我不喜欢做飞机,有点恐高。”姜离如实说道。
    不是每个客户都会放心把东西交付,然后高枕无忧等送达。
    简略说明自己的打算也是必要的,可以让人放心。
    开门做生意嘛,一些不过分的要求还是要满足的,不寒碜。
    “???”欧阳满脸问号,这算什么计划?
    “现在不是设关卡了吗?不能走。”姜离看着欧阳诧异的表情,解释了一下。
    “不是——有关卡你就不走了?”欧阳问道。
    “肯定啊,有关卡还怎么走?”姜离理所当然,“难道你说这个要加急,那也不是不行,但肯定不是这个价钱了。”
    加急,得加钱。
    “……我不送了,把钱和东西还我。”
    欧阳欲言又止,把这话给压回去了。
    难怪收费这么便宜,原来这小子根本就没打算“八百里加急”,把东西送到。
    所以叫做镖局,不叫快递,原来一点都不快!
    “要加急吗?”姜离看着欧阳问道。
    欧阳沉默少许时间,摇摇头:“不,不用。这样也好,搜查不会太久,顶多这一两天,结束后你尽快把东西送到,坐飞机吧。”
    “那就是加急,得加钱。”姜离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好,随便你,总之把东西送到!”欧阳有些咬牙切齿。
    好家伙,就这么一送,直接赚了二十万。
    一点危险和难度都没有。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让他们干这事不行吗?肯定不用二十万。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
    眼前这个,好歹是略有薄名的镖局,强调一下,不是快递。
    其他人欧阳怎么可能信?
    其实,眼下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放心吧,镖局送达率是百分之百。”姜离自信满满,停顿一下,“今天莫名其妙封城,各种搜查是在找你吧。”
    “这个和你无关。”欧阳语气冷淡。
    “不,不。”姜离笑着摆摆手,“我这是为了保证送达率。不知道那些在找你的人,有没有办法通过你找到我,能设关卡,哪怕只有几天,也不是好对付的。”
    “你想要说什么?”欧阳问道。
    “我想说,像我这样的人,你不妨多找几个。如果他们有什么办法顺藤摸瓜,好歹多一些目标,分散他们注意力。”姜离说道。
    欧阳眼睛微微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旋即又觉得不对劲,这他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啊。
    为什么他一个顾客还要干这事,明明是你镖局要做的事情,二十万白花了吗?
    “没钱。”欧阳语气冷硬地拒绝。
    “哦,没事,我就是提个建议。”姜离笑了笑,又直勾勾地盯着欧阳,表示要送客。
    连端茶的举动都没有,就很吝啬。
    “如果你被追上,无法离开,就毁了这个u盘知道吗?”欧阳叮嘱道。
    “好。”姜离点点头,“放心吧,走镖肯定是保命最重要。”
    欧阳欲言又止。
    镖局为了顺利通过一些关口,舍弃一部分货物也是应有操作。
    难怪叫镖局不叫快递啊!
    原来一开始强调是为了这些做铺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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