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会做饭这事儿,不是吹牛的。
    他虽然创业成功,那也是成年以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他寄人篱下,开始时叔叔婶子对他面上还过得去,可时间一长,谁也不愿意多养个闲人,自然对他不好起来。
    吃饭的时候,表弟面前摆的的新做的,他面前摆的是昨日的剩菜剩饭,他也是爹娘手心里捧起来的,从小到大别说剩饭剩菜,便是不喜欢吃的,也是一口不吃的,筷子自然向着自己喜欢的夹,婶子就会一筷子抽在手背上,冲着他喊,“吃吃吃,就知道吃,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给你弟弟留点。”
    那筷子细溜溜的打人却疼,顿时就会肿了起来,他疼自然会哭,婶子又会在别人面前说,“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吃饭连个人都不顾,喜欢什么就一直吃,一家人哪里能这么惯着他,我这也是没办法。”
    他养的娇贵却不是没脾气的,咬了牙不哭,愣生生在那里熬了三年,不单单是吃剩饭,还要帮着做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家,愣生生从一个小少爷变成了个小仆人,为了不让叔叔婶子疑他,连考试都算着分做题,从来不上不下,不如他弟弟争气,却也不差到让他退学。
    就这么一直忍到了中考,谁也没想到,韩宇居然考了个全校第一,全市前五回来。市一中和市二中的老师追到家里要他,叔叔婶子吃惊的嘴巴里可以塞进去个鸭蛋,他倒是一句告状也没有,只是在自己客厅里搭出的小夹板床上坐着对那个老师说,“我没钱也没地方,如果能免学费提供住宿,就行。”
    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出来,一中的老师还愣着,二中的就当场就打电话给校长拍了板,不但免学费提供住宿,一个月还给他两百块钱生活费,要求只有一个,市二中已经六年没盖过一中了,他得努力。
    韩宇自然答应了下来,自此才脱离的叔叔婶子家,寒暑假他也不回去,由老师介绍着去一家饭店后厨帮忙,在那里,他攒下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他这厨艺也是在那里得到升华练出来的。
    江九帆回去不单单换了衣服,还凝聚了个水球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又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此时韩宇早不在房前了,他来回找了找,便瞧见韩宇拎着把飞剑,蹲在湖边杀鱼。
    只见手起刀落,那动作利落得,让他有点脖子后面发凉。
    好在这白鱼不是寻常灵兽,韩宇也就动作好看,几下下去,只能打出个火星来,白鱼却是半点损伤没有,江九帆着实看不过他在那里白浪费力气,便走了过去,拍拍这家伙已经冒汗的脑袋说,“我来吧。”
    韩宇其实也就是赌个气,什么叫做“你那修为白搭”啊,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只是上了手才知道,江九帆还真没说错,他不由有些为自己的资质生气,便拿着鱼发泄了一会儿。
    这会儿让江九帆看了个正着,他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红,连忙站了起来,王顾左右而言他,“这鱼也成精了,怎的防御能力这般强?我这飞剑也是爹爹留下的好东西呢!”
    江九帆此时真想说不是剑差是人不行,可这家伙忒记仇,他便憋着没出口。韩宇这才放宽心,将飞剑顺手递给他,然后瞧着江九帆将袍子往腰间一塞,开始杀鱼,自己则蹲在一旁指挥,什么先从鱼鳃处切开小口,将鱼腥线拽出来,什么这鱼皮如此硬,八成能做个防护法器,不如直接刨开,取嫩肉即可,什么竟然还有鱼籽呢,这可是不错,可惜没有鸟蛋,罢了,拿着面粉煎个饼吃也不错。
    他这大厨做得,事儿却真是不少,不但让江九帆给他将鱼剖了,还让他三分之一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三分之一剁成了泥,三分之一直接炖,直将江九帆指挥得团团转。平日里江九帆明明最爱静的人,这次却也不嫌烦,他是想起他娘来了,当年他娘在府里难得下厨一次,可不是指挥的他爷俩这样忙乱吗?
    好在韩宇手艺真不错,纵然缺姜少蒜的,但那鱼锅子做得却是酱香浓厚,鱼丸汤也滑嫩无比,还没上桌,韩宇习惯性的顺手夹了个鱼丸先自己吃了一个,又夹了一个用手虚托着给江九帆,“快尝尝,是咸了还是淡了?”
    江九帆瞧着那双韩宇刚刚用过的筷子,还有那张八成因为是只有他俩,已经洗去伪装的白脸,那张脸上汗蒙蒙的,唯有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心里,不知怎地,他一口便将那鱼丸子吞在了肚子里。
    鱼丸在锅里煮沸的,怎么可能不烫。他一吞下去,韩宇就唬了一跳,连忙吼着他说,“烫烫烫烫!吐了啊。”
    江九帆吃进去也知道莽撞了,可又舍不得吐,只能连忙拿灵力护着喉咙咽下去了,倒是没烫着,只是什么味道却没尝出来。韩宇还拍着他说,“张嘴让我瞧瞧,别烫坏了喉咙,岛上拢共咱俩人,你本来就话少,如果压根不说话了,我可闷死了。”
    江九帆比他高上大半头,韩宇便只能昂着脸问他,这个角度的韩宇别提多漂亮了,江九帆想了想,便真的张了嘴让他瞧,顿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两件薄薄的衣服。他听得见湖水拍打法阵的声音,也听得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更听得见凑近了的韩宇的呼吸声。
    江九帆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他娘曾经说过的话,“我宁愿你爹是个普通农夫,我俩就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日出干活日落而息,他陪在我身边就好。”
    韩宇仔细看了看没事,这才放了心,只是一边叮嘱他不能如此莽撞,等着东西上桌的时候,却是看着他,让他紧着吃生鱼片,剩下的鱼锅子和鱼丸汤,却是要他凉了再喝。江九帆想着他娘的话,看看韩宇,再吃点东西,目光里却多了些不同。
    韩宇拿上桌的酒乃是他爹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果酒,有些年头,但度数不高,韩宇只当是饮料,喝多了便有些上头,先前还跟江九帆聊着那些灵兽怎么办,他又不是开灵兽园的,养这么多算个怎么回事,后来大概酒上头了,又刚刚经历生死,江九帆也不算外人,有些情绪便抒发出来。
    他又说起了他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可资质实在太差,却也不知道怎么报复回去,不一时,大概是酒劲上来了,自己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九帆只得将他抱回了屋子,脱了外衣鞋袜,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自己就坐在那里,暗暗下了心思,总要想法子将韩宇的修为给提升上来。
    所以,当韩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揉着眼睛起床的时候,便瞧见自家桌子上放着一串的小玉瓶子,他皱着眉头拿着一个打开瞧了瞧,味道倒是十分熟悉,他常年吃这些丹药提升修炼,如今已经练出个狗鼻子了。
    这一串足足二十瓶,却是没一个重样的,虽然不及他爹准备的,但是放在外面也是让人挣破头的东西了。韩宇瞧着便有些狐疑,捧着这些瓶子出门去找江九帆,却正瞧见此时不知怎地,正赶上阴阳湖同时喷涌。
    硕大的白鱼和细小的黑鱼在湖面上飞起又落下,这小岛正处于阴阳湖交接之处,却是有无数的黑鱼白鱼在此处跳起厮杀,多得竟是让他觉得天都暗了。韩宇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刹那跑到了海底隧道一样,眼前,头顶上都是飞跃的鱼群,看都看呆了。
    而此时,一道白色身影却出现在重重鱼群中间,只见他手中飞剑点点,便有无数黑鱼白鱼被戳中眼睛掉落下来,这人也不去拾拣,只顾自己厮杀的痛快,等到喷涌结束,鱼群消失,死在他手上的怕是有千八百条,这人才拎着最后杀的一条鱼开了法阵进来,那身白衣服,已经是猩红点点了。
    韩宇被他帅的刺了眼,瞧见他进来,便嘟囔他道,“吃就吃一条,杀这么多干什么?”
    江九帆瞧着他抱着瓶子呆头呆脑,想到自己的计划,便开了个玩笑,“怕你逮不到,先杀下些存着。”
    可江九帆却忘了,他那是张常年不见笑脸的脸,这笑话却是管用的不得了,韩宇拎着把飞剑就要出去,说是自己杀的自己吃,他有本事自己做。
    江九帆只能将人拦下来,冲着他说,“我只是试试,我寻思着,你资质差,其实还是吸收灵力的效率不够,我每每打斗的时候,便觉得经脉扩张,对于灵力的吸收多且快,你八成也可如此试试。反正谁说修仙之人,必须盘坐在那里,殊途同归也无不可。”他指着韩宇手中的瓶子,“这足足两百颗丹药,足足够你用一时的啦,不够咱们再说。”
    韩宇哪里想得到江九帆竟是为他着想,一时间抱着那瓶子就跟抱着颗火热的心似得,一时间居然也结巴起来,“那……那就这样试试,丹药……丹药你不用担心,我……我爹留了不少给我。”他手一挥,便见地上摆出了起码百八十瓶的丹药,韩宇道,“有些你也能用的。”
    江九帆看着上面什么元婴期用的金乌丹,化神期用的结神丹,只觉得,他是要来的吧,他爹怎么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烈阳宗韩家已经哭做了一团,青松一传话,韩家当家夫人便已经晕了过去,还是家主韩宗山带人去醉春楼将儿子的尸体抬了回来。
    韩松志死的并不光彩,身上寸缕不着,脸上满是惊恐,仿佛跟吓死的一般,最重要的是,他的额头上还别着个条子,上面写着,“明日午时”。
    而此时,已经马上要到午时了。韩宗山已经将全族的金丹期修士整整七位全部集结在了韩家老宅,等着温家人上门,他倒要问问,自己何曾得罪了他们,居然下得了如此毒手。
    当然,他并未觉得这人有多厉害,毕竟,韩松志只是个筑基期修士,能让他死的这么无声无息的,只要比他修为高点就可以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个红衣女子,这女子脸蒙细纱,身材纤弱,瞧着手无缚鸡之力,但偏偏连他这个元婴期修士也看不出修为深浅,韩宗山当即便明白,这是踢到铁板了。他连忙问了一句,“敢问修士,韩家与你何仇?要杀我儿泄愤?!”
    却见那女子不言一语,手中一摆,便见有另外几个化神期修士从后而来,他们几人顿时便被掌控了起来,韩宗山却没想到,连交手都不曾,便被直接拿下,可又不想这般死去,便想再申辩几句,可恰恰此时,有清风吹来,撩起半边细纱,女子的样貌便印入韩宗山眼中,他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跟韩宇八分像的面庞震惊道,“你是韩宇的什么人!”
    温明月却不曾理他,旁边一人问道,“小姐,此人要如何处理?”
    温明月道,“这韩家好歹也是我儿的地方,在此杀了他却是污了我儿的地方。何况,我儿的家主之位,却还要他来传,先留着他的命。让他写信给烈阳宗、百兽宗、凝碧宫,就说得了我儿的线索,邀他们共来分享宝藏。我倒要让他们也尝尝,瓮中捉鳖的感觉。”
    ☆、46|
    江九帆想的主意实在是不错,只是有一点却是不成,一来丹药即便服下,开始发散也需要时间,可湖面喷涌却不是定时的,总有不便,有时候韩宇服下的丹药刚刚开始发挥药性,湖面上就平静了,他只能叹口气自己打坐消耗。
    何况,湖里的鱼,无论白的黑的,便是条死的放在韩宇面前,他也砍破不鱼皮,能攻击的只有速的运动中,正中目标,那是多难的一件事?韩宇被江九帆保护着出去了两趟,结果还被条白鱼一尾巴呼了一巴掌。
    韩宇只好一身*的回来,躺在湖边不动了。他此时服了丹药,只觉得丹田暖暖的,释放出的灵力因为体内不能留存而在经脉中来回流窜,他整个人都有种无处发泄的感觉,可又被打击的不想动。
    浑身都疼,哪里都酸,可这些都不如那种被鱼打脸的挫败感难受,听听江九帆说的话吧,“筑基期都已经褪去了体内杂质,眼聪目明,瞄准个鱼眼还不是手到擒来!”“它飞你不动,就等着人家往你剑上撞,你傻还是它傻?”
    韩宇恨不得发誓,晚上不给你做饭吃!
    然后,就在此时,他听见了江九帆叫他一声,“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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