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狗洞里钻出来,老修忿忿不平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左右看看没人,一溜烟儿跑进夜色里。
    苏南衣看到陆思源回来,“老修出去了?”
    “嗯,别看书了,仔细伤眼睛,忙了一天早点去睡吧,我看着。”
    苏南衣放下书,手掌捂了捂脸,“没事儿,我还不困呢。来,我给你看看腿。”
    陆思源手放在膝盖上,“我没事,有问题我就告诉你,别总担心我。”
    苏南衣浅浅一笑,“思源,你说,我们能顺利拿到乌石兰花吗?”
    “能,”陆思源言简意赅,“放心吧。”
    苏南衣起身走到窗边,看看遥远的星空,“这浙督府的水很深,每个人都有好几副面孔,吴沉安,霍远铭,都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还有一直没有见过的吴泯舟。”
    陆思源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披风,“没关系,慢慢来,明天我去街上看看,就算他们防备着又如何,他们也拦不住我。”
    苏南衣笑容加深,“思源,谢谢你,这一趟陪我走得很辛苦,等云景好了,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陆思源转头看着夜色,回避开她的眼神,“我不需要他的感谢,我陪你这一趟也不是为了他。”
    苏南衣微怔,陆思源嘴角微勾,“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我身世的消息,或许能在路上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真的?”苏南衣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的身世一直都是他的心病,虽然他没有说过,但他一直都很在意。
    之前老谷主也一直在帮他,但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嗯,”陆思源点点头,“这次的消息应该比较确切,所以……”
    “思源,你不用有顾虑,如果有线索,到了合适的时机,你就去找,我这边没关系的。”苏南衣语气真诚,“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请尽管说话。”
    陆思源嘴唇抿了抿,心里冒出来的那一点点喜悦,又都消失殆尽。
    他明白苏南衣说的都是真心话,是真心为他考虑,但是……她也能不着毫不犹豫的推他去找,推开离开,而并非挽留或者牵绊。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成全和放手。
    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陆思源无声叹,大约,他和苏南衣之间,真的没有那种缘分,不能长相厮守。
    “思源,”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我和云景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和我们说,为你,我可以两肋插刀。”
    陆思源心头一震,看着她清澈黑亮的眼睛,喉咙无声滚了滚,垂下眼眸看着她细长的手指道:“好,知道了,谢谢。”
    他其实……并不想让她两肋插刀。
    他只想,她一生无忧,快乐平安。
    ……
    此时的老修已经穿街过巷,在经历了两次迷路,走错方向之后,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界线处还拉着绳子,绳子上还挂着几个小铃铛,只要一碰到,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个守夜的军士此时双眼惺忪,脑子里一片混沌,眼前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老修冷笑了一声,就这破玩意儿还能挡住老子?这是多么古老的法子啊,可真是行。
    老修双腿轻轻跃过绳子,刚要落地,忽然瞄见一片冷光闪闪。
    嚯~这还藏着阴招呢!
    老修冷笑一声,腰间一用力,变化了招术,稳稳的落在不远处的平地上。
    完美。
    老修哼了一声,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奔向黑暗中。
    守在这里的值守军士,对此一无所知。
    按说平时的这个时间,普通百姓早都睡了,但现在不一样,很多患了病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入睡,仔细一听,有很多人家都有或轻或重的哼哼声。
    老修心里的小得意退去,有些不忍。
    他娘的,幕后这始作俑者真是缺了大德了,得遭天打雷劈!
    他往前走着,按照老马头描述,找到了老马头的家。
    他也没有走门,直接翻墙头跳进去。
    老马头这家里实在是穷,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屋子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个茶壶,一个茶碗,再就是碗筷碟子,都放在一起。
    床上放着铺盖,几件衣裳,其实的破瓷瓦罐,老修扫了一遍,都不用仔细翻找。
    他的目光落在那把茶壶上,掀开盖子闻了闻,有一股子青涩的味道。
    他手指沾了点水,在嘴里咂摸了一下。
    这壶里剩下的水不多,他正在琢磨,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像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老修一愣,老马头还在府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回来的,那么问题来了,来的人是谁?
    这屋子里实在没什么能躲的地方,老修低头,干脆一猫腰躲到了桌子底下。
    他刚藏好,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到了屋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在说话。
    “看来老马头真的没有在家。”
    “是啊,我都打听清楚了,那老家伙上午就没在,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那他去哪了?出口可都封着,还有人把守,他可出不去啊,不会死在哪了吧?跟赵六似的,死在西头的破井里了。”
    “唉,叔,你管他去哪了呢?这老马头孤老头子一个,又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好东西孝敬您,他失踪了他那份补助,不正好归您了吗?”
    “说得也是,那就干脆不找,找到他的尸首,那就得划了他的户籍,这补助就没有了。”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其中一人道:“啧,您瞧见没有,叔,这老马头家穷的,哎呀,是啥也没有啊。”
    “那我能不知道吗?他隔三岔五的没什么可吃的,我偶尔还救济他点破菜什么的,他还感激得很。”
    “呵,叔,要不说您真是这个,”那个竖了竖大拇指,“咱这没有人不佩服您的。”
    “行了,少拍马屁,赶紧干正事儿。”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目光也锁定在那把破茶壶上,“叔,找到了。”
    “嗯,走,别被人发现了。”
    俩人正准备往外走,忽然那个年纪大点的疑惑道:“你摸我腿干什么?”
    年轻男人一愣,“啊?叔,您说什么?”
    “我说,你摸我腿干啥?”
    “我……我没有啊,我这不是抱着茶壶呢吗?”
    话说完,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互相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几分惊恐。
    他们缓缓的,僵硬的转头,看向刚刚的桌子,目光往下一点点的移。
    年纪大的冲年轻的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看看。
    年轻人刚才彩虹屁吹得欢,但现在一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敢往前靠。
    好不容易磨蹭到桌子前,一闭眼脚往下踢了踢,发现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狂跳的心又慢慢平静,他勉强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叔,刚才是不是您感觉错了……”
    他说到这一抬头,心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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