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县县衙一惯是冷清之地,一般人都不愿在此逗留,唯恐沾惹上是非、祸事;然而今天一大早,县衙大门外却十分异常,只见冰冻大街上,多了许多三五成群的‘闲人’。而在这些‘闲人’之前,是两队泾渭分明、刀剑俱全的两队人马。
    左边那一队,是以柳如眉为首的卫王府侍卫,她穿着一身华贵武士白袍、金寇吏发,腰间一条锦带,系着她刚健婀娜的纤长细腰,婉娈妩媚中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俨如一名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身边的张出尘、慕容弦月、柳絮等女手执宝剑,亦作男装打扮,一个个容颜俊美、丰神如玉,如若一群鲜衣怒马的出游公子。
    在她们不远处,是挺拔如松的薛举,以及数十名魁梧雄壮的王府侍卫,这两伙人凑在一处,宛若一丛鲜花绽放在树林旁边。
    右边那一队人,则是以宇文化及为首的宇文府家奴,人数与柳如眉等人相当,只不过宇文家家奴昨天吃过萧颖的大亏,所以宇文化及知道对面之中有杨集的庶妃的消息之后,不敢看一眼,免得又被毒打一顿。
    毕竟,他此时是无官无职的一介白身,若是被打了,那也是宇文家再次吃哑巴亏。所以一帮人,都盯着前面高大的县衙正门。
    县衙有正门和两个侧门,此时侧门已经打开,唯独正门紧紧的关闭着。
    正门未开,意味着县衙还没有正式办公,在正式办公之前,若是某个人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则可通过侧门进入县衙之内。
    时间慢慢到了辰时正,县衙正门如期打开。
    当先出来的人正是在县衙坐了一天‘牢’的杨集,身后是包括窦庆、屈突盖在内的一干县衙各曹主官,众人将杨集送出大门,纷纷冲杨集施礼。
    杨集抱拳还礼:“诸位的厚待,着实是让我有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之感,改日有空,再来住几天。”
    众人尽皆无语。
    当我们这儿是青楼楚馆、还是客栈酒肆?
    既然您‘老人家’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为何不多住些时日,何须改日?
    窦庆眼皮跳了一下,说道:“大王英姿勃发,实乃大隋最出类拔萃之俊彦,日后行事勿要冲动为好。”
    杨集冲着窦庆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尉迟恭、李大亮、朱粲等人走下门前石阶。
    “参见公子!”柳如眉为首的王府等人上前行礼。
    “哈哈,娘子,我出来啦!”杨集他看了巍然未动宇文化及等人一眼,先是得意洋洋的向柳如眉点了点头,然后迈着骚气的步伐向宇文化及走去。
    气氛骤然一紧。
    杨集走到宇文化及面前停下,无视他目光中的阴骜和怨毒,趾高气昂的大声说道:“龟儿子,见了本王还不行礼?还瞪,信不信本王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挖了你的狗眼。”
    众人脸色一黑:“……”
    如果宇文化及是龟儿子,那宇文述是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宇文述也从大门迈出,跟在他身后的家奴,用一张竹榻抬着半死不活的宇文智及。宇文述听了杨集的话,目光像毒蛇一样地盯着他的后背,如果是目光可以杀人,杨集此时怕是被他剁成了肉泥。
    直面杨集的宇文化及指节捏的嘎巴直响,眼睛里闪烁着滔天的怒火,但他知道此时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他克制着满腔了怒火,恭恭敬敬的向杨集行了一礼道:“草民宇文化及参见卫王。”
    “本王不管你是宇文化及、还是破野头化及,总之在本王眼中,都是狗一样的东西。好狗向来不挡道,给本王滚一边去。”杨集继续大声折辱着宇文化及。
    “你……”宇文化及向来是处于欺负人的地位,何尝受到这份耻辱?更重要的是宇文家以北周皇族自居,破野头是他们的忌讳,最恨人提这个姓氏,此时一听杨集在父亲面前、众多‘闲人’面前折辱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右手忍不住死死的握住了腰间剑柄。
    “啪!”杨集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雪地里尤为响亮,他大怒道:“狗一样的东西,想杀本王啊?”说着,又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你……”宇文化及懵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一时间都忘了疼痛。
    “你什么你!”杨集说完,“啪”的又是一巴掌。
    “我……”宇文化及给扇得踉跄后退,鼻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我什么我?”杨集紧跟而上,又是“啪”的一大耳光呼了过去。
    前声未竭,后声又起!
    “啪啪啪……”杨集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狂扇下去,宇文化及起先还能用手臂招架格挡,可他毕竟是一个真纨绔,又岂是杨集的对手?又岂能挡得住杨集闪电一般的巴掌?
    当杨集一个膝头重重的顶在他的小腹,便痛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耳鸣,昏头涨脑的不知躲闪,嘴里只是“呜呜”呻吟,忽而张开嘴喷出一口血,连着满口牙齿一起吐了出来。
    杨集又是一记穿心脚,将宇文化及踹飞了出去。
    “砰砰……”宇文化及在冰冷光滑的冰面上滑了一丈多远,痛得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双目怒睁着杨集,嘴中鲜血不断涌出,喉咙里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狗东西,竟然拔剑?想杀本王吗?”杨集飞步上前,一脚背重重踢在宇文化及的下巴,使他向后一仰,砰的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窦庆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老杨家的卫王系怎么尽是这种狠人?
    舅母独孤敏如此,卫王妃昨天黄昏亦是表现出了什么叫‘有其婆,必有其媳’,现在见到杨集这狂暴的模样,方才发现萧颖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毕竟萧颖打的只是宇文家恶奴,而杨集不仅当众打了曾为太仆少卿的宇文化及,而且还是当着宇文述的面狂揍,而且还‘龟儿子’、‘龟儿子’的骂,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宇文述只气得一头银发差点根根竖立,颌下白须几乎如戟如枪!
    老家伙气得鼻子都冒烟了!但他更气长子不争气,因为他看到长子在杨集说“好狗向来不挡道”的时候,已经抽出了半截剑,这不是给杨集揍人的借口么?
    这种无谓的危险动作,又与三子昨天拔剑何异?
    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他担心杨集借机把长子打残,连忙上前,将两人隔开,向杨集行礼道:“犬子无知,无意冲撞了大王,老老代其给大王赔罪。”
    说是道歉,可言语神情中却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灼灼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亲家公,原来这个没有教养的龟儿子,是你的儿子啊!”杨集恍然大悟,大方的一挥手:“看在你的面子,本王饶这龟儿子一回。”
    “欺人太甚,我们走着瞧!”宇文述气得怒火高炽、恨得牙根直痒,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杨集竟然当面打他儿子,但是他却又拿杨集没有办法,
    “何须走着瞧?”杨集双手叉腰,将跨部向前一挺:“咱们正好是同辈,来啊,单挑啊!拳脚还是武器,随你挑。”
    众人听得又是惊骇又是好笑,你们同辈是不假,可你一个年轻气盛的小青年,竟然邀请六十多岁的老头单挑,合适吗?
    “怕了?你们父子三一起上,老子一起揍。”杨集继续挑衅,那股居高临下、睥睨天下、嚣张跋扈的气势,简直是没谁了。
    “……”众人彻底无语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这时上来,不是找打?
    宇文述气得眼冒金星,一口逆血差点喷了起来,他硬生生的咽了去,忽然发出一声暴喝:“我们走!”
    丢下一声怒吼,便逃窜一般的登上了一边的马车。
    宇文家家奴连忙跑上来,将宇文智及和宇文化及扶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狼狈不堪的离开了。
    窦庆上前道:“睚眦必报是宇文述一贯作风,你这次将他凌辱至此,他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折辱,他就能和解了?”杨集哈哈一笑,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他觉得以宇文述的为人,日后一定在杨广面前插刀子,所以今天只要将这份仇恨进一步加剧;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那么杨广日后一旦听到宇文述谗言,就下意识认为他是在公报私仇,天然就不信一半。
    窦庆顿时哑火!
    宇文智及瞎了一只眼睛,两边的仇恨遍无可化解了,再增加一点点,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管以后如何,但是杨集现在,至少是把宇文家父子欺负爽了。
    离开县衙所在的宜阳坊,单雄信和秦琼等人自回客栈,准备明天的骑术考试。
    杨集等人回到府中,向迎上来的宋正本、郝瑗问道:“王世充愿意配合吗?”
    宋正本呵呵一笑,拱手道:“王世充自知沦为宇文述的弃子,经卑职与郝参军一番理论、说教,已经答应答应全力协助。他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帮助宇文述安排了不少人,这些名单都已经交出来了。而在这次武举中,宇文述让他将一百八十个名额分给相应的人,一些人是被剔除的世家子,还有一些人仍然杂在乙榜之中,比如说尉文通,就是宇文述的家将。”
    “真他娘的贪婪不要命。”杨集也被宋正本说的“一百八十个名额”吓了一跳,他骂了一声,又问道:“资料、罪证都梳理好了?”
    “已经梳理好了,公子随时可以使用。”宋正本说道:“另外十四名兵部犯官也愿意作证!”
    “好!”杨集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笑着说道:“我为了武举胜利进行,本打算放过了宇文述一马,没料到,他愚蠢的儿子却又给我创造了机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宋正本问道:“公子要入宫么?”
    “不!我们静观其变,坐等宇文述找死。”杨集摇了摇头,边向府内走去,边解释道:“我在县衙门外又烧了一把火,将宇文述弄得暴跳如雷、火冒三丈,相信他回去以后,会动用许多朝堂上的势力来对付我。就算不能一网打尽,也要知道哪些人是他的人。”
    。。。。。。。。。。。。
    就在杨集抵达王府不久,刑部侍郎梁昆率领一队刑部士兵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大兴县县衙。
    虽然刑部尚书是李圆通,但杨广登基以来,开始有意识的将六部尚书的权力弱化,真正的大权慢慢落入了各部侍郎之手,这也是杨广效仿三省主官尚书令和仆射的关系、内史令和内史侍郎的关系、纳言和黄门侍郎的关系,作出的权力改变。
    梁昆乃是北魏、西魏、北周名将梁椿孙子,因为走了虞世基的关系,才当上了刑部侍郎,他自然忠实的执行‘恩主’之命,早上得到虞世基的指示,意图将人命案接手过去。
    就在他带着兵马闯入县衙前堂的时候,窦庆拦住了他的去路,拱手道:“梁侍郎为何闯入县衙?”
    梁昆说道:“刑部正式接手不醉不归酒肆血案,请窦县令将所有卷宗和人犯交给我带去刑部。”
    窦庆听到刑部直接干涉地方执行,心中大是不满,冷冷的说道:“按照朝廷的规矩,如果京城两县对某起案件定罪,刑部要么是同意,要么驳回重审,不能越俎代庖,恕下官不能从命。”
    梁昆拿出一道公文,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此乃刑部牒文,请县令好生观看。”
    窦庆说道:“刑部确实是有巡查之权,也可以对审结的案子进行复审,但这起案子还没有做出正式的判决,刑部不能直接干涉,要不梁侍郎且先回去,一个时辰之后,下官定然将判决送到刑部。”
    “此案事关重大,牒文上有内史省押印,你自己看吧。”梁昆哪里等得起?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匆匆忙忙跑来,就是阻止县衙下达正式判决,以便他回去操作,不然便完成不了‘恩主’交给他的任务了。
    “但愿你别后悔!”此事,早已在杨集和窦庆之中,窦庆见梁昆手续齐全,便顺坡下驴,向屈突盖说道:“替他们办好接交手续。”
    他说完,转身便向中堂走去。
    “去牢狱提人。”梁昆一挥手,刑部士兵便熟门熟路的大牢而去,他则跟随屈突盖向正堂走去。
    屈突盖取出一大叠卷宗放到案几上,说道:“这是这起案件的所有口供和笔录,还有现场勘察的证据,请梁侍郎签字!”
    梁昆主要是将所有人提走,不过这些卷宗他也准备带去借鉴,他在收据上签好字,正要提着卷宗离开,却看到他的手下慌慌张张跑来,行礼:“启禀侍郎,狱牢空无一人、”
    梁昆大吃一惊,他厉声向屈突盖喝问道:“人犯、人证何在?”
    屈突盖不咸不淡的说道:“此案已经审结了,只差县衙做出的判决书,自然不需要证人了。由于卫王身份特殊、宇文智及身负重伤,故而所有人都放回去了,若是梁侍郎对此有异议,大可被人证一一召集。”
    “混账!”梁昆勃然大怒。一把将案几掀翻,所有卷宗撒落了一地,他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向一干手下喝道:“随我去卫王府提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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