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哀师父你就不能附在我灵台来指导我去做这件事吗?要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呀!”
    甲鲲低声对师父说,心有余悸的看着气定神闲的这位,手里捧着的是他一生中拿过的最珍贵宝物。
    “你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了?哼,我相信你的,你看你果然没负我!现在嘛,废话少说!韦师父要来开宝!”哀师父看了旁边韦师父一眼。
    韦师父小心地迈前一步,“乖徒弟,刚才确实辛苦了,不过呢,你先别动,就这样站着吧。”
    “嗯,好,”甲鲲三分紧张七分期待。
    “哀师父,您也不能动哦,”
    韦师父对他们两个缓慢的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大概这里的空气也不能被随意搅动,否则后果难料。
    哀师父和甲鲲同时点点头,大家都等着看韦师父如何打开这卷几十万年前的影竹简,似乎脆弱到连灵体的呼气都能吹散。
    韦师父好像是在做某个看不明白的起手式,同时也在吐纳天地之精气,双手一高一低举起,又随即下沉,动作都是极慢的,仿佛分针的转动。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身子腾起一尺,凌空盘膝,浮在甲鲲前面的两米处,他全身表面竟泛起微弱的荧光,微微照亮了距离他头部不远的洞窟石顶。
    尔后,甲鲲看到韦师父的身体连衣服都逐渐透明,体内各种类似气流一般的物质体在内部清晰可见地流动着,有灰色白色和暗红色。
    甲鲲禁不住想问哀师父,转念一想不行,现在必须安静。
    甲鲲抑制着激荡情绪,他也不能动,一丝一毫都不能。此刻灵体态的自己也格外能沉下心境,一有杂念很快就被驱散了。
    甲鲲就这样保持着姿势,手里的盒子却蓦地松动起来,怎么回事?韦师父拿走了?
    甲鲲一睁眼,才察觉到刚才闭上了眼睛,他看到手里的玉盒正在分解,通体也如棺木那般爬满了金色裂纹,甲鲲终于忍不住,低声急切地说,“韦师父,它......”
    “嘘,我知道的!不必说话,看着便可。”
    那边是韦师父透明的气流形成的诡异躯体传来的声音。
    “咔,”
    一丝细微的声响伴随着甲鲲手里微微地一阵,玉盒已然瓦解,甲鲲眼前迸发出淡黄色的微茫如星光四散。
    碎了碎了,竹简,我的竹简!甲鲲心头在滴血,但他记得韦师父的警告,坚持着那个动作,没敢动。
    恍若烟花散尽,甲鲲看到韦师父的身躯正化为一幕光影在眼前连顶接地,而甲鲲手中的竹简已被瞬间无声无息地摄入其中,正如画卷一般缓缓摊开,舒展其上。
    韦师父您需要这么牛吗?居然把自己化为一个屏幕?
    不过甲鲲还是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一幕,他可不能浪费大家的心血啊!
    怀着终于能一睹千古流传的书法瑰宝的心情,那是有好几行从左至右的竖写的墨迹形成的墨宝,却已是很淡了,只能隐隐可见。
    (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
    只有这些文字么?甲鲲记得这只是蔡咏的九势书论中的内容,应该还有下面一段的,那就是(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现在上面却没有,有些奇怪,难道韦师父没有展示完全?
    不过甲鲲在品,这些书法,他突然意识到它们的每一个字都是用不同的隶书写就的。
    粗看混沌大气,细品却又与普通大师的历代传世作品截然不同,整个书法的构成极其精妙绝伦!
    从第一个字“夫书”开始,是最初的扁平规整,字形左撇右捺向两侧开张,状如宫殿飞檐,外形左右相背如八字的分隶。“自然”则如谦谦公子般浑朴典雅。而“阴阳”又转而变为笔划精到,典重庄严的字形,再由“生焉”过渡到“既生”这样具有遒美生动和透逸温润的书体,最后“形势”如摩崖碑刻那般纵横旁肆,奇趣百出的壮美。
    纵观整幅作品的全局真是气象雄伟,遒健峻逸之大美的书法,集隶书之美以大成的一副壮丽画卷啊!仿佛阅尽了人生百态,世间冷暖。
    万物演化也皆备于此!
    “我好像见到了书法万年流转中的一个无比精彩的过程!它们似乎在动,是的,虽然书法是静的,但它们在我脑子里却是如此美妙,像一位优秀舞者在舞台上的华丽表演。也许是蔡咏这位伟大的书家用笔墨在这小小竹简上给世人留下的伟大乐章吧!”甲鲲禁不住在喃喃自语。
    “是的啊!徒弟你说得极好!蔡咏所留下的其实就只有这二十个字的书道论,其他都是假托而已!”韦师父在解惑甲鲲一开始的疑问。
    “好啊!这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是说书法与道都源于自然万象的意思?”甲鲲学过的道德经,他记得有道法自然这一说。
    “真是此意!”韦师父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哀师父微笑着点头,却又微微摇了摇头,甲鲲刚巧看到,心生奇怪,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但他需要再和韦师父探讨下去。
    韦师父的解释依然继续,“书法是我们描摹自然万物中发端的,因此我们才会有古时的各种象形字,但又不仅仅停留在模仿中。自从结合了道,那么阴阳就有所依存了,各种大道就体现在书法中。也可以说有了道才有书法,有了书法也就体现了道和阴阳。至于那些由于阴阳相生而滋生出不同的形和势就只是阴阳的一种表象而已。懂了么甲鲲?”
    韦师父的声音从甲鲲面前的这副图卷穿透过来,那种光线的微微变化竟使得上面的书法有了格外的韵致。“但我还需要消化,消化,道和书法是一体?书法是道的表现形式?可这样说吗?韦师父?”
    “你已经有所悟了,甲鲲徒儿哈哈哈!不过这只是开始,仅仅只是开始,记住!龙国之道绵远久长,岂是一年半载就能完全领悟的,哈哈哈,慢慢来吧!只不过今后凡事都需有一颗道心,写书法更是如此,如此方得始终啊!”韦师父的声音慢慢收敛,继而消散,所有的华光皆已星散而逝。
    甲鲲眼前一黑,“韦师父?”
    等了会,依旧黑沉,恍若身处深井,身无可依,他心生恐惧,又焦急,“哀师父?哀师父!”
    “咸鱼!咸鱼,你在乱叫什么?该起床了!晨跑!”
    甲鲲睡眼惺忪,一道刺眼的白光钻入脑际。过了会,他总算能看清,还有半个脑袋,胖金,“你起来了?再不起来李霸师父就该来打板子了,还叫我们不要偷懒。你自己睡到自然醒!哼哼!!”胖金又推了他一把。
    甲鲲懒得理他,忽觉双腿还是酸麻涨,尽管已经训练了十多天,还未适应,马上又要晨跑,不得不跑哇!
    “咦,咸鱼你刚才在喊爱师父?你爱师父?是爱李霸师父吗?哈哈,真有你的!”胖金一边叠被一边嘲笑他,“爱师父?什么玩意,再扯犊子,小心捶你!”甲鲲拉下脸,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今天跑完步,站好马步,又吃好中午饭,甲鲲照例拿着一杯清水去练书法,他可不敢再拿端砚去了,搞黑裤子划不来。
    在他拿起毛笔时,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钻进来,那是脑际被雷劈过的痕迹,阴阳?道?易经中的一些东西没来由的挤入脑壳,与他的神经元在不断发酵碰撞,激荡,震颤。
    什么啊!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种念想?书法和道?书道同源?我怎么出来这些念头?甲鲲有些奇怪,正思忖中,脑子猛地轰响混乱起来,仿佛无数个球体硬塞入了大脑,将他撑得死死的,又突然炸开,一片空白。
    接着各种零散的词汇从天上不断飘落,互相碰撞,纠缠,分离,裂变,爆开。
    阴阳、
    成对、
    对比、
    粗细、
    长短、
    左右、
    深浅、疏密、
    黑白、内外、曲直……
    什么?什么呀!甲鲲突觉脑壳如针锥刺般疼痛,“哎呀!”他捧住胀痛的头蹲了下去,毛笔也被甩掉了。
    远远的声音传来,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咸鱼,你怎么啦?”
    “被胡蜂叮了吗?咸鱼?还是想方茜了?”
    胖金和瘦海拍着他肩膀,甲鲲感觉好些了,脑壳也不那么涨。他还看见欢欢也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我没事了,刚才在想东西,而已,”甲鲲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站了起来。
    “你有病啊!想东西像蹲茅厕一样,我们还以为你被茅厕精咬了一口嘞!”胖金说,还喘气未定,“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来的,想不到我现在能跑这么快!”
    “甲鲲,没事吧?”李霸他们也过来了,看见他站起也就松了口气。
    甲鲲有些感动,第一次感觉到一点大家庭的暖意。
    不过李霸对于体能训练可并不令人心生暖意,他很严格地执行着自己制定的每天训练日程,谁都难逃他的那张法网。
    他说只有发烧到40度以上才有可能暂停训练的可能性,或者医院出证明你确实生病了。胖金有一次累得实在不行去请假就被这样挡了回来,搞得他三天都不愿意搭理李霸师父。李霸师父的办公室有一张拼接成的纸,上面都是谁谁谁欠一个长跑,某某某少十分钟马步。
    几乎谁都有份,胖金是状元,瘦海榜眼,章引属于探花第三名,甲鲲位列第四。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虽然围墙外还是有逡巡的各色人等,却也是相安无事。
    甲鲲也联系了唐老师,后者明确表示他们已和干预派在这地区的负责人谈判过,表示双方均无意发生冲突。
    “甲鲲,只要我们不去惹事,干预派那里就不会动作。那些天龙会和铁拳帮这些小组织是完全不必放在眼里的,他们在凤仪根本不敢动你们,放心!这里是忏悔派的地盘,谁敢在这里闹事谁就等着遭殃吧!”
    唐老师的话让甲鲲心安了许多,毕竟忏悔派的势力是几乎等同于干预派的,几乎是罗斯星球上最强大的组织体了。
    更让甲鲲惊喜的是,自从和唐老师谈了一次后,他的书法也不知怎么突飞猛进上了一个层级。渐渐地开始有了点韵味,据胖金说法,是菜里加了点盐,嗯,有味道了!
    并且甲鲲写围墙时候居然也能吸引到一两个看客在旁边欣赏了这让他很感动。虽然其中一个是兽子,还有一个就是欢欢,不过据说是他只有到这里,那些夏屠什么屠的家伙才不会来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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