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说是龙门酒店的老板娘出事,芮剑成立刻亲自带队扑到这里,几天前刚在这里吃过饭,老板娘那张风情万种的脸还是记忆犹新的。
    现在居然成了这副瘆人的模样?凶手这是在向我们挑衅?即便是有充足的思想准备,芮剑成还是被眼前一幕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这是一间富有梦幻色彩的卧室,带着迷幻色彩的墙纸,精美的家具,雅致的灯光造型。
    但一切都在凸显着被吊在客厅那里一具血红和森白相间的骇人人骨,或者说是一副连筋带骨的人,因为整个躯体从肋骨到腹腔都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着,里面的内脏和器官清晰可见。
    芮剑成深吸一口气,定了下开始摇曳的心神,天哪!这是怎样的惊世骇俗。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头部和颈部依然完整甚至还保留着生前的妩媚动人,而颈部以下竟已被剔除了所有的肉块!只有骨骸和肋骨以及被透明薄膜包裹着的内脏原封不动,接着是从骨盆到大腿骨还残留着碎肉和斑斑红渍。
    两条穿长筒靴的那两条小腿应该还是完整的,因为靴筒饱满,还是能看出这个女子生前拥有一双修长的美腿。
    女子展颜微笑,只略略低头,长发在脸颊两边随意垂落,不时有几缕发丝在飘舞,那是旁边的窗帘在动,显然窗户并未关紧。
    她一双微微睁着的双眸好像能洞悉此刻芮剑成恐惧张皇的心。
    其他警员早已奔到外面去了,来不及跑到更外面的小王作呕声更是肆无忌惮,李队长脸憋得通红,“你要出去就出去一下吧,没事的,”芮剑成强抑着不适对旁边这位吩咐,他知道李队长也扛不住了。
    “唔,”李队长捂住嘴,发出痛苦的闷哼,转身就往门外跑。
    门外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这里却是安静的诡异。
    芮剑成被她盯得瘆人,正奇怪她的头怎么不往下垂。作为一名最高刑警司官员,他在这里绝不能软弱。
    芮剑成也是第一次身临如此诡谲境地,尽管门外尚有诸多同事,眼前一幕仍然将他几十年铸造起来的冷静和坚忍击个粉碎,他强抑住自己的颤抖,心中默念着,
    镇静!
    不能
    不能怂!
    一分钟后,他压制惊惧,跨前一步仔细看去,原来她的头顶被天花板垂下的几根细金属丝悬吊着。
    原来如此,这个凶手心理变态到如此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人世间真有人能作出这种恶事?芮剑成摇摇头,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平生仅见,就连他的老上司柴巨肯定也没见识过。
    “半人半鬼?”
    “半人半鬼?”
    不知为何芮剑成嘴里也吐出了这四个字,作案手法虽然和前三次的作案不同,其恶劣本质还是想通的。半人半鬼,恐怕只有鬼魅一般的妖物缠身的人才能下得去这样毒辣的手段了。
    没有血迹,保持笑脸,只留头部和腿部,区别在于这次肉都成了肉馅,所有内脏器官都原封未动的被封在骨骼里面。
    “好狠!”
    李队长不知何时已返回,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周遭充斥着冰冷而浓重血腥,凶手应该是故意将窗户打开,好让房间保持着低温状态。连接所有骨骼的肌腱筋膜因此才没有腐烂,整个骨架得以完整呈现在人们面前。
    “芮警官,房间没有发现血液。指纹种类不多,也已采集完毕,尸体旁边发现有少量的毛发,应该是该死者下身部位的。另外客厅一些脚印,大概属于八九个人。”
    勘验科的警员在向他汇报着勘查进度。
    “现场保护起来了么?”
    “外面已被封锁,无关人员都不能进入,还有其他保护措施也正在进行。”另一名警员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芮剑成有些恍惚,按照惯例,接下去就是走访和立案,外围取证、案件定性等等一系列惯例流程。
    但对于这系列凶案来说真的有用吗?芮剑成很明确的告诉自己,这就是和前三起案件是一以贯之的,是同一个凶手,因为这样残忍的作案手法全龙国也只会出现一个,绝不可能会在一个市域里出现两个。
    所以这起凶案不会是情杀,更不会是仇杀,也不会有其他动机,这就是一起报复社会的凶杀连环大案,现在恐怕龙国刑警司的副总司长余正也知道了。麻烦,真麻烦!
    想起那位以严厉著称的余正,芮剑成心里就发毛,有一次他就见柴巨被余正训斥过,就像一名小学生在校长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芮剑成手机又响起,一见正是柴巨,早不来晚不来,他知道躲不过的,“柴警长,您好!”
    “下去办案多少天了?现在还给我整出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怎么回事?”那边是柴巨的训斥,芮剑成知道这位老上司不轻易动怒,惹他这么大怒意的只会是惊天大案。谁让自己倒霉呢,来趟这票浑水。
    “柴警长,这案子实在有难度,一丁点线索都没有,我们在现场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指纹脚印血渍体液都比对过了,没有一样是凶犯的。而且他是作案对象也是随机的,要说目标对象只有一个,好像就是女性,这样就更增加了我们破案难度。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唉,您知道我的,”芮剑成不得不诉一下苦,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哪有作案不留下物证人证线索的?我看不是没有而是你们还不够用心!难度凶手会凭空进出案发地点?沿路那些监控是摆设吗?”
    “您知道的,我们路上监控并不多,因为隐私权问题,凶案作案都在人烟稀少区域,更没有监控了。我们在第一个案子的案发地至少调查过周围近三百二十多家住宅,排查了近两千多人,五百多辆机动和非机动车辆,结果,唉!”
    “少抱怨,多干事,我只看结果,至于过程,需要我手把手再教你做不成?总司那里已经训了老子三回了,我帮你抗住了百分之九十的压力,你知道吗?”柴巨显然是要宣泄一下他的重压,语气还是有些恼怒。
    “是,明白,我,我会再努力的,请,”他想说请放心这三个字,一想还是别说了,省得这位上司有很多期待,“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大不了,我也只能被替换,芮剑成心里叹口气。
    到了第七天,所有取证工作完毕,尸检也完成了。
    龙门酒店的老板娘魏如雪已被法医一一肢解,头皮掀起,头颅切开,里面的大脑也被取出。
    眼珠,鼻腔,耳道,口腔,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有时候凶手在作案时头发或者皮肉会被死者咬到嘴里也是有的,手指已经被做成肉馅,不然手指甲也会在反抗时候抓挠下凶手的皮肤或肌肉组织,从中同样可以检测出凶手的基因。
    胸突骨和七根真肋被手术钳剪开分离后掀起,法医章耀将所有的内脏从里面小心取出,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在尸床旁边的作业盆里。
    章耀是一名老资格法医,在这行快四十年了,在他见到这副躯体时也禁不住咋舌,连加班尸检也要求增派了两名助手在一旁,他说这东西太瘆人,一个人恐怕扛不住。
    他继续向芮剑成解释这次尸检的初步情况,“从大脑和小腿肌肉组织的血液存量判断,受害人在死后遭受切割时的血液存量基本和受害人的体重相匹配,也就是说血液并没有从体内流失。”
    “那意味着受害人的客房就是第一作案现场?”芮剑成问。
    “是的,有可能。这是因为她死后体内血液就会开始凝固了,如果环境温度很低无疑会大大加速这个过程,而且她的致命伤应该不是捅刺或砍杀,至少脖颈处和小腿部都是完整的,没有任何被伤害的痕迹。最后是凶手在等她血液凝固了才动手开始切割的。”
    芮剑成沉默了会,问了一个他很不理解的问题,“受害者为什么还会笑?哪有人会保持微笑死去的?”
    “这个问题我也第一次遇见,这是最诡谲的部分!”章耀将魏如雪的头盖骨合上,再将盖住脸部的头皮翻上重新让它返回头顶,头皮被剃得很干净,一头秀发已被剪掉放在旁边,上面也没发现有价值的遗留物,头发上连血渍都没有见到。
    魏如雪的脸重又恢复了那张笑颜,只是,平和了一些,不再是那么愉悦了。章耀将手触碰了一下她微微掀起的嘴角,“您看,没什么弹性,”
    “我猜测她可能是被瞬间昏迷或者迷幻,但奇怪的是你们血液中没有检测出药物。尔后不知用某种手法让其表现出愉悦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是凶手将其杀害的过程中还能始终让她保持着意识中的愉悦。因为这样才会让我们见到她的脸部保持着微笑!”
    芮剑成很想要一个答案。
    “有种方式可以让人临死前微笑,就是反常脱衣现象,也是有些被冻死尸体的表征之一,因为他在被冻死前的某个阶段,由于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接收到错误信息,人会产生幻觉热,于是死者生前会将衣服脱掉。所以,许多冻死的人死去时衣衫单薄,面带苦笑。”
    “哦,这几天温度确实很低,晚上会有零下好几度了,也许客厅的空调也,对了,最好的空调能达到零下十多度!”芮剑成招呼小王,让他马上联系现场的警员,看看那个客厅的空调最低能达到多少度,再查一下那天案发晚上有没有用电的记录。
    芮剑成是凌晨两点多才躺下的,过了半小时脑子里还在不停屏闪着魏如雪那张诡异微笑的脸。空调确实能达到零下十二度,那晚用电也很多,魏如雪很可能先是被迷昏后,又被活活冻死的。
    但这些线索也根本指向不到那个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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