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喝了不少酒,回来叫人跟容白氏说了一声:遂承在母亲那儿还自在吗?叫他来陪我玩呗。

    容白氏看了一眼遂承,遂承也道:我去找小叔叔。这屋里都是贵妇人,虽然疼他,但到底她们说的他都听不懂,又一个个地仿佛他原来是个十恶不赦的,有了个后娘就得到救赎似的,便也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小叔叔。

    容嘉本来就是孩子王,一看到遂承,先不管他奶妈嬷嬷们,直接一把捞起小侄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容遂承咯咯地笑起来,一扫今日阴霾,搂着他叔叔的脖子先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找我,我在祖母那儿没人说话。

    你才多大,就要人说话了?容嘉揉了揉他的头顶,又指着园子里另外一个紫貂绒长衫的年轻人道,这是你林表叔,快叫人。

    容遂承低声叫了声:林表叔。

    林家摇身一变成了王公侯爵的大表叔总叫人有种遥不可及的错觉,仿佛是天边的人,触碰不得,远远比不上涵表叔澈表叔亲近,家里也就小叔叔喜爱与他在一起,牛皮糖似的,祖父说了许多次他也不改。

    林沫眉目清远,挑起眉毛看人的时候也没多少嘲讽之意,只觉得这人生得真如画似的,他笑微微地摸了摸遂承的脑袋,也没说别的,先从袖口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拿去买糖吃。遂承低声谢过,双手接了下来,递给身后的乳母,而后才问:表叔怎么不去前头喝酒?林沫莞尔:你才多大人呢,说话就跟你祖母一个样儿了。我嫌前头吵,自己酒量又不行,架不住人老劝我喝酒。

    容遂承道:表叔不愿意喝,谁还能强着你吗?

    为什么没人敢强着我?

    你不是靖远侯么?

    林沫皱眉,过了半晌才道:这世上,因为位高权重而随心所欲之人,总没有好下场的。你记着这点罢。便又伸手将他抱起来,你祖父当了一辈子的官,你父亲看着也是要做官的,你们容家也算是累世功勋,这道理你得懂。

    他这几天看容嘉挺顺眼,也就随手抱着孩子与他一道在园子里逛了逛,这园子还得大修一回,林沫替妹妹好好地把过关,终是松了一口气,姨母办事,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他也总是笑容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过这孩子到底还是可靠的,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妹妹去。

    遂承觉得不自在,伸出手去拽着他的衣领子,林沫低头笑道:别怕,表叔还不至于无力到摔了你。

    因为有孩子在,容嘉本来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到底只憋出来了一句:赵王让我对你说,你争不过三殿下。

    林沫嗤笑道:他不能因为自己争不过就这么说啊。

    容嘉有些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又听见林沫继续道:我跟他们这些天生的龙啊凤的不一样,我就是泥土里的蚯蚓罢了。

    表哥跟那些人比做什么。

    林沫笑了笑:你说的是。

    我觉得表哥这样也挺好的呀,他们也累,我看赵王说话,我都不太懂了,可见这些人平时多花心思,表哥比他们自在多了,自己又过得好,大家也都喜欢你。容嘉道。林沫挑眉笑道:大家喜欢我?你想得太多了。

    容嘉笑嘻嘻地:北静王喜欢表哥吗?

    林沫瞪了他一眼,便听到遂承闷在他怀里问:北静王是谁?容嘉吐了吐舌头,连声道不关你的事,林沫却是敛了笑意,长叹了一声:他是个墙头草,你长大了别学他。容嘉忙道:可别听你表叔说,听了也别到处说,要人命的,你不是你表叔,他随便说话不要紧。

    过了年澈儿就去找舅舅了,你还是他哥呢,说话就不能稳重些?林沫把孩子递给他,自己甩了甩手,舅舅那儿,就你跟我说的事,我觉得怕是要太平不了了,你同玉儿他皱了皱眉,园子修好了,就下聘吧。

    容嘉喜形于色,差点把他侄子给摔了,赶紧抱稳了:表哥没骗我?

    骗你的。林沫说完,自己先笑了。

    第147章

    外头容嘉是高高兴兴的,洞房里头的新娘子却很是忐忑。

    迎春新房里等了许久,司棋都急得出去看了几次,容熹才醉醺醺地应酬了回来,媒婆笑着叫他掀了新娘盖头,又喝了合卺酒,一应礼节皆是一丝不苟,倒叫司棋心安,听得有几个小公子嚷着要闹洞房,容熹也不说什么,隔了老半会儿,才听到容嘉懒散的声音:你们累不累啊,闹了大半天了都,散了吧散了吧。才算把他们夫妇二救下。

    只是等群散了,容熹却没要唐突的意思,只说了声:睡罢,明儿要早起。便和衣掀开了百子被,躺下睡了。

    迎春僵着身子坐床上,媒婆丫头们都散了出去,她只能看着明晃晃的两盏鎏金双喜灯,房里墙上贴着双喜联子,中间是牡丹凤凰图,左右手边各放了一对玉如意,整间屋子不是金的就是红的,硬是驱散了寒冬的些许凉意。

    她木着坐了半晚上,到底是倚着床歇下了。

    司棋外头,什么声响也没听见,偷着抹了把眼泪,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给迎春梳妆的时候,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姑爷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坏,说话也不凶,只是也说不上多可亲,自己洗漱了,又叫了个婆子来,叫她去看遂承起了没有。听到遂承昨儿个是二叔屋里睡的,皱眉提了一句:嘉儿自己还是孩子呢。也没多说什么。

    司棋知道迎春今儿个要去给婆婆请安,怕她耽误了时辰,手上不免着急了些,容熹的乳母见了,道了一声:棋姑娘,莫要慌,仔细弄疼了奶奶,太太不是个严厉的人,不要怕。只是也只说了这一句,今儿个又不单单是容白氏,容明谦也,虽说太太确实宽和,但是老爷可不是个喜欢拖延的。

    司棋知道荣国府名声不太好,迎春又是个木讷的,家里老爷太太又不能帮衬着,连嫁妆都简薄得不像话,就怕容家对她不放眼里,听得容熹的乳母都叫奶奶了,也才放宽了心,随迎春去请安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容白氏果然十分慈祥,喝了迎春敬的茶,便给了份颇厚实的红包,容明谦也不过絮叨了些从此夫妇和睦,叫容熹好好上进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叫了遂承来,遂承支支吾吾的,倒也没叫母亲,只是敬了一杯茶就躲到了容嘉身后头。

    这孩子,容白氏笑道,昨儿在小叔叔那儿好不好?叔叔欺负你没有?

    容嘉插话:母亲把我当什么了。欺负得了他呢!

    迎春坐一边,觉得手足无措,他们一家子嘻嘻哈哈的,自己却游离外,好她荣国府里头也时常是这个样子,过了半刻便也适应了过来,安分地伺候公婆小姑用膳,容白氏慈善,连声道不用,容家规矩并没有那么严格,叫她也坐下来好好吃饭。

    容熹抱着遂承,与容明谦、容嘉另一桌上吃饭,遂承也乖巧,没见他挑食闹腾,倒是容嘉隔着还跟他打闹了几句,被容明谦狠瞪了几眼。

    迎春偷偷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小姑,容家一共四个姑娘,三个已经出门了的都嫁各地,这趟大哥续弦也没赶得及来京里头,毕竟将近年关,已经出门的姑奶奶到底也要打理婆家的事情,现如今席上只有一个容四姑娘。

    这个庶出的女儿曾有过被柳家拒婚的传闻,但最近也定了名门大家,看着仍旧咋咋呼呼的,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不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倒像是个小子了,容白氏笑道:吓着嫂子了。又对迎春道,今天她还是收敛了,平常更不像话。

    迎春也不大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应承,只好点头了事。

    容白氏心里暗道,姐姐说的果然没错,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却不是当家奶奶的样儿,经不起事儿,更别说持家应酬,不过幸好,看着是个让省心的,不过闹腾,应当也会对遂承好,只求个家宅安宁了。

    用过了早膳,容熹送迎春回门,贾家爷们摆了酒席待他,他也只喝了一杯,便匆匆地回了家,今儿个要去答谢恩师亲友,他家里事情也多。贾母亲自去见了迎春,问她婆婆小姑可好相处,欧阳氏留下的儿子如何,迎春一问三不知,倒叫她叹了口气。

    宝玉哭道:二姐姐好端端地家里住着不好,做什么偏偏要嫁?别家能有自己家好?

    司棋有些急,不禁插嘴道:二爷这话说的,女儿家哪有不嫁的。

    这话却是正中了宝玉痛处,他不觉更是伤心,心想,大姐姐进了宫里,从此便只见了一面,连点音信都难,如今二姐姐也嫁了,听说还得远远地跟着回山东,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宝姐姐和云妹妹也许了,今年连凤姐都回了娘家,大观园里头原先热热闹闹的起诗社的样子再也不见,怎能不叫他伤心!

    贾母笑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人总是聚聚散散的,什么时候遇到了,那是缘分,咱们家的姑娘嫁出去,自然也会有别家的姑娘到咱们家来。

    邢夫听这个意思,是要给宝玉说亲了,也就笑了笑,想要答话,却被王夫抢道:老太太说的是,你也这么大了,这些道理不会不懂,女孩儿总要嫁的。

    宝玉仍旧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间,探春姐妹有心留她过夜,只是贾赦邢夫却不开口,只宝玉一个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用处,到底让她被容家的下给接走了。等走了,王夫同薛姨妈唠叨:别说嫁进好人家就是好的,看看二丫头,容家也就多给了两个丫头,那几个婆子跟看犯似的看着,就差没直接给主子脸看了,要不是为了二丫头以后在婆家过得好些,我也不敢跟她多说什么,大嫂子也是,她自己姑娘,也不多想着。

    薛姨妈道: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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