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硬不语。
    陈婠不疾不徐,一双纤细的手,缓缓掐上了她的脖子,声音轻飘飘的灌入耳中,“李青萝,你还不知道吧?从前我是不信天道轮回,但如今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明白。上一世在冷宫死后,我便重生回了现在,回到了十五岁入宫前。”
    眸中一瞬间的清明决绝,烫地“安平”一滞,这眼神,才是从前那个柔面冷心的皇后!
    “安平”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的喉中发出极是痛苦的呜咽,“我不相信…你这样的毒妇不配重活一次…”
    双手渐渐收紧,“白绫的滋味定是很难忘的,是你的不自量力,害了你的孩子。”
    夜色漆黑,前尘往事无边翻涌,滚滚不尽。
    面前的李青萝终于彻底崩溃,能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但偏偏陈婠的样子却更加清晰,终于和大殿上那个神态淡然、冷眼看着自己缢死的陈皇后重合在一起。
    天衣无缝。
    对峙良久,陈婠看着陪伴自己近十年的安平,虽然只剩了驱壳,但要亲手了断她性命,仍是无法下手…犹豫中,安平从前的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闪现。
    她恍惚的一瞬,双手的力量也缓了下来。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原本被制住的李青萝却猛然挣脱开来,反手将陈婠按在亭柱上。
    如此局面,是陈婠万万不曾料到的,李青萝的力气极大,许是安平这副身子做惯粗活,拼力气,陈婠是敌不过的。
    “虽然你的迷药很厉害,但你不知道,这世上会用药之人,并非只有你一个!陈婠,你还是太自负了。”李青萝披着安平的面孔,森然一笑。
    “难道你认为紧紧是如此,我便敢约你出来那就太天真了。”陈婠虽然被她制住不能动弹,但脸上云淡风轻,丝毫不慌乱,“有没有感到小腹隐隐作痛?自然,每过一刻时辰,疼痛便会加剧一分,穿肠毒乃是绿头蛇毒,无药可解。”
    李青萝怨毒的目光逼视着她,带着一丝疯狂,“无妨,有你陪我一起下地狱,也算没有白白重生一场。你害了我的孩子,因果报应,你自己的孩子也小产了。陈婠,你终于也能明白我的痛苦了!”
    眸光似有惊讶,陈婠正在一步一步诱导她亲口说出实情,“是你在我身边动的手脚?”
    李青萝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和快慰,“下药还有玉花膏,甚至你的喜好,都是我托沉香告密与太子妃,本想借她的刀来除去你,谁知那个病秧子是个不中用的,心肠不够狠毒,注定了当不上皇后!”
    陈婠脸色渐渐发白,“沉香是被你害死的?”
    “谁让她多事,拿了我的好处便听话些也罢,偏偏好奇心太重,这不能怪我心狠。”李青萝炫耀一般,伸手捏着陈婠的脸蛋儿,“我就瞧不出,陛下究竟喜爱你哪一点!脸蛋儿么,算的上清秀,身世勉强算清白…”她的手掐上陈婠的腰,“那便是床上的狐媚功夫厉害,勾着陛下的魂儿了!”
    她旋即放肆地笑道,“可惜你这样一个让陛下神魂颠倒的冷美人,就要葬身在这荒野里了…连个收尸的也没有!”
    沈青桑的话,回荡在耳边。
    她说的对,若非是天大的仇恨,绝对做不出火烧法华寺的穷极之举!
    陈婠被她捏的疼,但所有的疑惑经她亲口说出,已然真相大白。
    怪不得当初让魏如海查看时,端来的补汤中便没了生白附子。而且,安平从前无意中透露给陆太医,说这补汤是皇后所赐,如此,便不敢再查下去。
    李青萝算计的精明,也的确高明。
    可却不知往往最简单的地方,却最容易暴露真相。
    陈婠对她的怀疑,就是从一个眼神和笑容开始的。
    粗略算来,时辰应是差不多了。
    大哥应该已经看到了她的留书,不久,就会赶过来。
    但李青萝的反击却大大超出预料之外,看着她狰狞的面孔,陈婠不禁隐隐担心起来。
    李青萝神态越发可怖,“老天开眼,夺子之仇终于得报!你死后,我会将你的五脏六腑都挖出来,喂给山里的野兽!”
    陈婠保存着仅有的力气,但眼前已然有些模糊。
    李青萝一直在絮絮说着什么,她渐渐听不清楚,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只盼大哥赶快过来。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软弱,再次重获新生,她求生的渴望愈发浓烈…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以为自己要昏死过去时,手上的力道突然松懈下来。
    只听李青萝颤声问,“是你?”
    另一道声音沉沉掷地有声,在这空荡的山间响起,“放开手。”
    陈婠摸索着站起来,连忙扶着柱子退到一旁,双腿虚软,只好半跪在地上。
    眼前黑影高大欣长,只是极短的瞬间,李青萝几乎来不及反抗,便被他重重一掌,打落悬崖!
    一切都来的太快,原本的安排完全乱了!
    陈婠愣在当下,眼睁睁看着安平的身子跌落万丈深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
    没有了…这一次,她的安平真的没有了!
    花游亭重归寂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山间草木依旧,合欢花随风摆荡。
    陈婠的手臂被人用力握住,然后提了起来,就势坐在石条凳上。
    “这样的人还留在身边,可见你平日何其疏忽。脖子可还疼?”
    宇文瑾深邃的五官在黑暗中线条分明,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方才之事,谢谢你。”她起身略微一福,“你不是回乌蒙去了么?怎么会在沧州?”
    宇文瑾锋锐一笑,笑纹并未散开,已然收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沧州城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有办法回来。”
    探子来报,说皇帝微服出巡至沧州,今夜见到陈婠,自然就坐实了消息。
    陈婠清明,感激之情褪去,不禁心中微动。
    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宇文瑾的目标,显然是皇上。
    “我与大哥回家探亲,你快些走吧,他一会便要过来。”
    宇文瑾缓缓靠近,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脖子,上面明显的淤痕。
    陈婠握住领口,警觉地向后退去。
    却见他在怀中摸索出一瓶药水,双手揉搓匀开了便轻轻握住她的颈子。
    “我自己来。”如此亲密的触碰,令她十分难为情。
    况且,如今立场敌对,自然不会如从前那般坦然。
    宇文瑾收回手,替她将散落的披风重新拢上,与此同时,他亦听到了脚步声响,“记住,我在乌蒙达溪城,若你何日厌倦了皇宫,便来寻我。”
    陈婠自然不会点头,宇文瑾扶着她的肩,弓下腰身贴近了些许,“聪明如你,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大哥。”
    他刻意拔出剑,就在陈棠露出半个身子时,猛然一跃,朝着相反的方向提步奔出。
    “来者何人!”陈棠亦抽出宝剑欲要追赶,陈婠却扑到他怀中,“大哥,安平为了救我,被那刺客打下悬崖了…”
    见妹妹哭的伤心,想那安平自五岁便来到陈家,虽为奴婢,但却有亲人情谊。
    便揽过妹妹的肩,轻轻靠在怀中安抚,“莫太自责,安平是个好女子,哥哥会找出凶手,替她报仇!”
    陈婠本已经耗尽了力气,这一见到大哥,所有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竟是哭了好久,这才止住泪。
    “走吧,陈宅不能久留。明日一早,咱们便动身去西林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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