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树木繁茂,马群在那里很难跑开,倒是一个躲避的好去处。
    在远处看着这边情况的帖木儿没想到宫留玉竟有如此身手,脸色一变,但如今事情已经做下了,就再也没有收手的道理,若是除不掉宫留玉,事后他再被人查出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眼神闪了闪,神色阴狠地握着腰间的弯刀,对着底下一个蓄势待发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几人趁着所有人都受惊忙乱的功夫,悄悄地潜入了林子。
    后面的马群奔的越来越急,身后是一片滚滚烟尘,隐约都能听到地动山摇的动静了,这时候宫留玉和杜薇已经进了昨日狩猎的林子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干脆带着她寻了处较高的树杈,纵跃上去,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底下的动静。
    这时就见马群不管不顾地狂奔着,直直地踏过了营地,将营帐踩的一片狼藉,贵人们在侍从的护卫下尖叫着后退,马群这时候直冲进了林子,幸好这林子树木繁茂,让马群发疯一般的速度稍稍遏制。
    杜薇站在树上,直觉得树干一阵摇晃,被马群这一冲,本来很稳的树木也不稳当了起来,宫留玉忙揽住她的腰,正要说话,就见不远处的树枝上冒出两点雪亮的寒光,他心里一警惕,袖子里的短剑已经到了手里。
    这时不远处的树杈分别冒出两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人来,他们用力一蹬所在树枝,手里的长刀就直直地砍了过来,杜薇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却被宫留玉拉了回来,他就像毫无所觉一样站在原处,,直到两个刺客临近了才骤然出手,手里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华丽的弧度,轻轻一刺一挑,两个刺客还未反应过来,脖颈上就多出一道细长的血痕,在半空中,人就像折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杜薇低头看了看,那两人全身包裹在黑布里,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她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细瞧,然后对着宫留玉道:“殿下…这两人有些问题。”
    宫留玉示意她继续说,就听她缓缓道:“方才两人动手的时候,我盯着看了看,这两人身子虽裹在衣服里,但是手却露了出来,两只手都是手指短小,指节粗大,而且拇指处有硬茧,像是…长年握着缰绳留下的。”
    宫留玉眸光一沉,就听她继续道:“在咱们大周,马可是稀罕物件,除了军士之外,也就只有权爵勋贵人家才养得起了,再说了,咱们周朝尚文,就是养马也不会打小练习,更不会磨出痕迹来,所以我猜测是…”
    “瓦剌。”这时候宫留玉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这时候,跟着一道进了林子的帖木儿见那两人这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面色猛地一沉,他本来是想着若是能让宫留玉死在乱马群里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就动用他们瓦剌的死士,杀了人之后再把尸体丢入马群,到时候就是宋慈在世也验不了尸了,没想到这两个计划竟每一个成行的,他脸色阴沉,捏着弯刀的手微微冒汗。
    这时候大地突然一阵轰鸣,炸了锅的马群终于到了。
    杜薇在树枝上勉强站着,背贴着树干,这树是左摇右晃,好似快要被撞得断裂了一般,她背紧紧地贴着树干,转头对着宫留玉勉强道:“殿下,这样下去怕是不成…这树怕是都要被撞断了。”
    宫留玉低头看了看,忽然见青睢赤红着双目,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头,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看,咱们的救星来了。”
    他说着就打了声呼哨,青睢狂奔之中竟一下子就听到了,抬头见是自己主人,忙呼应着‘淅沥沥’叫了一声,宫留玉带着杜薇跃到了青睢的背上,用力一拽缰绳,青睢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附近本来狂躁不安的马群竟奇异地静了下来,周围的一片马群,约有几十只都硬生生定了下来。
    马乱就是看见一只马跑,其他的也就跟着跑起来,如今见有一只头马停下,其他的也就跟着停了下来,逐渐的,停下的马越来越多的,那种巨雷一般的轰鸣也小了不少。
    宫留玉拍了拍青睢的背:“回去给你吃方糖。”青睢得意地一扬马头。
    站在远处的帖木儿见一场大战就要平息,脸色一白,指尖深深地陷进了肉里,突然一把从身边的侍从手里夺过弓箭,欲盖弥彰地高声喊道:“殿下莫怕,我来救你!”
    树林里层层叠叠的树木交织,方才又是那般大的动静,宫留玉一时没察觉他在林间隐着,这时候他一出声,宫留玉的眉毛便是一皱,想要阻拦却来不及,帖木儿的一箭已经放出,他侧身避开,帖木儿面色一厉,突然又射出一箭,这次却射到了他身后一匹马的屁股上。
    马的屁股轻易动不得,身后那马中了箭,立刻就是一声长嘶,又敞开四蹄狂奔起来,其他的马匹看见它的动作,也发出惊慌的高叫,立刻跟着跑了起来,本来稍有平息的马群立刻就发了疯。
    宫留玉见这次再也遏制不住,便冷着脸用力一拨青睢的马头,不但不拉着它停下,反而促着它加速。就见青睢这个头马,直直地就向帖木儿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帖木儿和身后的几个侍从面色大变,一转身就想跑,只可惜人的速度本就不能和马的比,他又没有宫留玉那样的好功夫,不过片刻就被狂暴的马群追上。
    宫留玉一手揽着杜薇,冷笑着看到帖木儿几人被撞翻在地,,帖木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呼救,却很快又淹没在重重马蹄声中。
    杜薇听着马蹄声中隐约混着骨头被踩裂的声音,还有一声声沉闷的肉体被踏进泥里的响声,她转头看了看,就见帖木儿和他带来的人就像几个破口袋一样被践踏着,心里知道帖木儿肯定是活不成了,便抬头对着宫留玉,问他道:“您这样…不怕瓦剌那边为难您?”
    宫留玉控着青睢,冷笑道:“他们既然敢有胆子算计我,便得有这个觉悟。再说了,他们是死在乱马群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瓦剌人还有本事让我填命不成?”
    其实杜薇隐约猜到帖木儿的全盘计划,便道:“奴婢记得…小时候听养父提起,说有种草能让马一闻就发狂,若是调制成药米分,那更是效力成倍增加。奴婢怀疑今天的马乱只怕也是他们做下的。”
    宫留玉想了想,也点头道:“我当初也听江夙北提过,这种草罕见,药米分也难配,不过瓦剌人精通驯马,帖木儿在瓦剌身份又尊贵,身上备了些倒也正常。”
    两人说话间,马群又不知道跑出去多远,这里是山地,它们便顺着方向直直地向上跑,直到一处峭壁,左边是耸立的山石,前面是峭壁悬崖,几匹收势不及的马直直地掉了下去。
    宫留玉连忙挽住青睢不让它继续往前,这时候其他马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便都一齐听了下来。
    宫留玉先下了马,然后扶着杜薇也下来,这时候马群已经跑散了,只剩下寥寥十几只,也都四散去寻有水的地方,只有他俩和青睢还呆在原处。
    他让青睢先去找水,然后对着杜薇叹气道:“这也不知道是哪里,真是恼人,咱们先往下走吧。”
    今儿早上真是惊险不断,杜薇苦笑着点点头,突然脚下一阵颤动,跟刚才马群奔跑时带来的颤动却不一样,这次更明显,震动也是万分剧烈,仿佛连大地都要被震裂了一般。
    两人都先是一怔,然后齐齐变了脸色。
    竟然是地龙翻身了!
    第84章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顶头风?这种场景大抵就是了,两人才从发了疯的马群里脱了出来,立刻就遇见地动,这也真是时运不济。
    这时候地动的越来越厉害了,宫留玉拉着杜薇的手,一边往下跑,却也是东摇西晃地站立不稳,这时候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山上的山石裹挟着草木滚落了下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猝不及防地就砸了下来。
    宫留玉抱着杜梅左支右绌,勉强应付,速度却不由得慢了下来,这时候大地又是一阵强烈的颤动,山石滚落的频率比之前又快了一杯,这时候宫留玉发现了山体的一处凹陷,他忙把杜薇置了进去。
    这凹陷很浅,也只够一个人躲避,杜薇抓着他的肩膀正要将两人的位置倒换,就见宫留玉冲她笑了笑,两手撑着凹陷的两侧,人挡在她身前,然后是山石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杜薇眼前一黑,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
    这时江夙北正满面焦急地往山上走,一边转头问身后的校尉道:“你可瞧清楚了?殿下去的是这个方向?”
    校尉连连点头道:“我瞧得清清楚楚的,殿下出了林子就被坐骑带着往山上走,想停都停不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怀里还搂着个姑娘呢。”
    江夙北这才点点头,一边急步往上走,一边问道:“其他人呢?贵人们可都安好?”
    校尉点头道:“其他人倒是都好着呢,就是擦破了点皮儿,受了些惊吓,听说徐皇子妃那里不大好,但具体是怎么个情形下官也不方便问。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才道:“不过瓦剌使节团这回只怕是不成了,那个帖木儿小王子…哎呦呦,被踩的跟烂柿子似的,哥们儿几个也算是从昭狱里调出来的,什么抽肠剪舌都不在话下,可见了那场景还是差点没吐出隔夜饭来,连哪是头哪是尾都分不出来,别提多恶心了。”
    江夙北是宫留玉的人,自然知道他的主张,冷笑一声道:“不用理他,交给他们瓦剌人自己处理,咱们边儿都别沾。”
    校尉点头应了,又忍不住问道:“大人,可那个叫叶赫的娘们却不依不饶的,拉着老梁不放,非要咱们给个说法,说他哥哥是被人陷害的,缠磨得紧,咱们可怎么办?”
    江夙北往地上啐了一口:“她算个什么东西,瓦剌送给咱们大周皇子贵戚用来玩的物件儿而已,这里哪有她说话的地方,上次她差点伤了九殿下的账老子还没找她算呢,这次她自己却找上门了。”他极快地穿过乱石,对着校尉吩咐道:“既然她闹腾,那就把人关起来,说是受了惊犯了癔症,清净把她饿上几顿,看她还敢不敢废话!”
    校尉点头应了,又忍不住叹息道:“这次先是马乱,又是地龙翻身的,不光咱们锦衣卫全部出动,连五军都督府都掉出了不少人马,更别提东厂西厂那边,可若是九殿下真的…”
    话还没说完,江夙北回身就是一巴掌撩了过去,他阴着脸骂道:“你乱嚼什么舌头,殿下福大命大自然无事,若是再让老子听见你说半句不吉利的,老子就生拔了你的舌头!”
    校尉捂着被打肿的脸,唯唯诺诺地躬身称是,再也不敢说半句废话了。
    这山路越往上越难走,江夙北步伐却丝毫不敢放慢,边走边搜索,直到快到山顶上,这才听到一声极弱的呼救。
    江夙北耳朵好使,听到这一声立马停住了脚步,仔细辩了辩,立刻指着山体上的某处高声都爱:“就是这里了,快挖快挖!”
    底下人不敢违抗,立刻拿起随身的家伙什儿就挖了起来,江夙北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干脆徒手就开始石头,挖到半途,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角绣着金蟒的袍袂,立刻都振奋了起来,连忙挥动起手里的东西开挖。
    江夙北丈量了一下,便命人直直地对着一处挖,知道露出个一人宽的空隙,他连忙拨开人,伸头看了看,发现宫留玉就在里面,靠在一堆乱石上,一只手软绵绵地垂着,另一只手还抱着一个人。
    他面色有些苍白,但瞧着精神还好,并没有陷入昏迷,身边也有个被挖开的小洞,不过才勉强只够透口气儿。
    宫留玉见是江夙北,冲他点了点头,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人交出去,等确认她平安出去了,自己这才从锦衣校尉挖出的洞口里出来了。
    江夙北连忙上前道:“您没事吧?”
    宫留玉没说话,低头查验了一下杜薇,江夙北也跟着看,发现她半阖着眼,也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但两只手却都无力地垂了下来,指甲外翻着,纤纤十指血淋淋的,方才那个透气的小洞大约就是她用手挖出来的。
    他瞧得忍不住一呲牙,十指连心,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还真不多见。
    他一转头才瞧见宫留玉一只胳膊也垂在一旁,连忙问道:“殿下,您的手?”
    宫留玉摇了摇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太医来。”
    江夙北连忙点头,他见两人都是不方便挪动的样子,连忙唤人抬了一顶软轿过来,把两人抬回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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