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眉飞色舞,用了足足一刻钟,将刚才县衙大堂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听罢,沉思良久,一双美眸忽然泛起阵阵异彩,口中喃喃道:
    “昨晚,瀛州城被毁,兰陵公主因为世兄的缘故逃脱一命,然后公主殿下捉拿瀛州刺史。”
    “但却不想,在刺史家中翻出勾结辽人的密函……”
    “周记室今日赶来乐寿县,其一是为接世兄去瀛州,其二就是为了抓捕刘子匀……”
    “刘子匀被抓,难逃一死,而我也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
    “……”
    说到这里,唐淑婉顿时愁色全消,笑容满面,抓住陈夫人的手激动的说:
    “娘亲,女儿终于不用被刘子匀纠缠了,女儿终于清净了!”
    陈夫人也高兴,笑道:
    “是啊,为娘看那刘子匀也极不顺眼,如今他们刘家算是完了,我的乖女儿也终于解脱了!”
    两母女高兴一阵,唐淑婉又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兄!”
    “若不是世兄发现有人谋害公主殿下,女儿也不可能摆脱刘子匀的纠缠!”
    “……”
    与此同时。
    乐寿县城城东,林府。
    林川的父亲,身材略圆,头戴瓜皮帽,身穿员外服,正坐在客厅中喝茶,面色愤怒之余也略有期盼。
    客厅中还有一位中年贵妇,端庄优雅,是林川的娘亲。
    林父和林母坐在一起,聊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林川。
    “那兔崽子,无法无天,今日竟从县学逃学而归,然后带着府中二三十青壮仆从,去帮他那穷酸同窗打架去了!”
    “……”
    林父一说起此事心里就来气。
    林母忙递来一杯茶,笑道:“消消气。”
    “我心里的气难消啊。”话虽如此,但林父还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林川那兔崽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这倒也罢了,可他还结交苏贤那种穷酸书生!”
    “诶……”林父叹气,道:“我们虽然是林家的庶支,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啊,可那兔崽子倒好……”
    “……”
    林母不疾不徐,听完丈夫的牢骚后,笑道:
    “妾身相信我儿一定会有大出息,你这一辈子只能做点生意。但是我儿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当官?还是当大官?”林父嗤笑,“就他那熊样还想当大官!不说好好研读经义,将来通过科举考个进士回来。”
    “至少也应该结交一些京中的高官子弟吧?”
    “可是你看,那兔崽子结交的是什么人,一个落魄穷酸的小书生……那样的人,对他没有一点助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
    面对林父的牢骚,林母不为所动,最后只说:
    “妾身相信川儿,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至少比你这个做爹爹的更强。”
    “你就继续惯着他吧!老夫挣下的这一份家业,迟早要被你们娘两败光!”
    林父嗤笑。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客厅,躬身拜道:“给周记室送礼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林父立即站起,面色中的期待之色渐浓,笑问道:
    “怎么样?周记室收下了吗?那可是老夫花费重金购来的玉石籽料,又聘请高手匠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磨而成的一座‘玉山’!”
    “据古玩店的老张预估,这座‘玉山’起码价值三四千两,如此贵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相信周记室应该收下了吧?”
    “……”
    林父虽然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庶支,但因擅长做生意,故执掌林家在瀛州的所有产业,在家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世家大族,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站在顶端的那一群人。
    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如今的世家大族是越来越不行了,整个林家之中,就算是家主,也已经是朝堂的边缘人物。
    就更不用说在家族中,仅仅只有一定话语权的林父,在面对朝堂中心人物的时候,林父那是望尘莫及。
    周记室,虽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而且只有六品。
    但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站在朝廷权力的中心,是故六品小官周记室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此次,周记室好不容易来一趟乐寿县,让林父看到了结交的希望。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座“玉山”,是林父耗费了好大的心思打造出来的,可以说是天下仅此一件,想必周记室见了一定喜欢。
    林父坐在客厅中喝茶,其实就是为了等待送礼成功的消息。
    面对林父那殷切期盼的笑脸,小厮低着头,嗫嚅半晌后才说:
    “周记室……他……他没有收!”
    轰!
    林父圆圆的身体一僵,像是被雷霆劈中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才机械的问:“没收……没收?”
    小厮低着头说:“是的,周记室没有收……当时周记室似乎正与一个穿着儒衫的生徒说话,无暇搭理小人们。”
    “小人们大声求见,但却被那些亲卫推到了一边……”
    “小的们不甘心,拦路并将盖在‘玉山’上的绸布扯下,以期周记室能看上一眼。”
    “但是……周记室只瞥了一眼,然后就直接骑马远去了……”
    “……”
    挥退那位小厮后,林父回到椅子上颓然坐下,面色发黑十分难看。
    价值三四千两、天下独一无二的“玉山”,人家竟然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骑马就走了……
    这对林父的打击太大了。
    林母正待安慰两句,厅外忽有人喊道:“公子回来了!”
    林母当即丢下丈夫,起身迎出门外……片刻后,她便笑嘻嘻拉着有些失神的林川回到客厅。
    “回来了?”林父瞥了林川一眼,脸色依旧很黑。
    “回来了。”
    “打架打赢了?”
    “没有打起来……”林川面色古怪,他有些失神,抬头看着父亲缓缓道:“我没有帮到苏兄!”
    “哦,你就不该去!”
    林父在周记室那儿受了气,准备从林川身上找回来。
    然而,他刚准备说教林川,就听林川说道:
    “最危急的时刻,周记室来了,他不仅救了苏兄,还十分客气的请苏兄去了瀛州……”
    “什么!?”
    林父猛然起身,一张圆圆的脸极为认真,一双眼睛似乎射出了两束光芒,死死盯着林川,一字一顿的问:
    “你说什么?周记室救了他,还十分客气的请他去了瀛州?”
    这时,林父不由想起了方才小厮的禀报。
    说周记室为了和一个身穿儒衫的人谈话,竟无视了他送去的礼物……莫非那个身穿儒衫的人,就是苏贤?
    不可能吧!
    林父心里生出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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