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雷动一般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彻整个京城。一同充斥在整个夜空当中的,还有眼前接连不断炸开的烟花。
    忽而如同巨大的耀目伞盖,争先恐后喷洒出金色烈焰,在空中傲然绽放。又忽地似银蛇起舞,旋转盘桓。
    最为称奇的是流水瀑布,以势不可挡之气冲入云霄,全身散发着银河一般星星点点的光辉,随之犹如星斗撒天,呼啸倾泻,发出穿云裂石般的声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令人目不暇接。
    湖心亭中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就从陆挽澜和谢盈盈的身上,转投到这绚烂夺目的景象中去。
    “天呐!这也太美了!”
    “是啊!今儿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这个时候放起了烟火?”
    火树银花之下的才子佳人,难得一见此种规模的盛宴,不由得惊呼连连。
    此时还哪管得上男女有别,婚配与否。
    这边视线受到薄纱阻挡的贵女们,急的跟什么似的,便干脆以团扇遮面,脚踩着碎步徐徐走到那湖心亭朝南的方向。
    三三两两围在扶栏边上,莺声燕语瞬间萦绕耳旁。湖心亭中,公子们所在的这边,氛围顿时喧嚣起来。
    而仍然立于原地的陆挽澜,扬起的轻柔小手,亦是瞬间停在了距离谢盈盈脸颊,不到一张宣纸薄厚的地方。
    她抬头望着头顶空前的美景,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种规模的烟花宴会,只有在大周的盛大节日,或者太后和圣上的寿辰时才会安排。
    要说最近的节日,也应该是几天之后的中秋宫宴才对。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燃放烟花爆竹。如果不是圣上下旨燃放的话,那便是有人暗中搞事。
    难不成是萧逸寒,为了贩卖私盐而故意声东击西?
    可再一琢磨,这烟花的规模看起来颇为庞大,他这么做,动静岂不是搞得更大?
    这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
    如此看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陆挽澜遂收起手来,已顾不得再去履行方才的赌约。只将探寻的目光向萧逸寒身上投去,却见他正疾步走向对面的萧晏之身旁,似有要事与之商谈一般,心下有些不安。
    正欲上前,却察觉锦袍衣角,忽然被一只手生生拉住。
    回过头来一看,竟见方才还吓得泪眼连连的谢盈盈,此时正瞪大着双眼盯着自己,眸中喷出怒火,似要将她燃为灰烬一般:
    “陆挽澜!本姑娘还真是小瞧了你!”
    “谢四姑娘小瞧的人多了,难道还差本王妃一个?”不想与她纠缠,陆挽澜扯开她的手掌正欲转身。
    却不知这谢盈盈使出了什么吃奶的劲儿来,竟将她一下子拽到湖心亭的围栏。
    “想让本姑娘出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谢盈盈愤愤说道,双手紧紧箍住陆挽澜的手臂,“陆挽澜,别以为你大哥是个大将军就了不起了!若是今日之事让我父亲知道,定会叫你们陆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而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向更远的斜坡处拉拽,手中力道不减。
    “大胆!”陆挽澜看这谢四姑娘的架势,竟是要趁此慌乱时机取自己的性命。
    这倒是她没有料想到的,遂故作惊恐之态,“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谢盈盈冷笑,眼中噙满狠戾之色,“不除掉你,我兄姐难以安睡。”
    对于她来说,这真是个天赐良机。现在的场合,就算是自己故意溺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到时候晏之哥哥,就会是自己的了!
    行动随心,想到此处,谢盈盈便又将陆挽澜,狠狠向亭边的斜坡处拖拽。
    “你去死吧!陆挽澜!”
    说罢,便扭曲着面容,将双手奋力向这个女人的胸前推去。
    此时的迟铮,正被陆挽澜派去盯着另一侧湖面动静,周围烟花爆竹声不断炸响在上空,其余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响动。
    电光火石之间,陆挽澜正欲抬手,抓向谢盈盈腰间的禁步,企图将她也拉下水来。
    可她明明看见这谢盈盈的背后,匆匆闪过一个黑影。
    随后,谢盈盈只觉得自己后心,被一双大手狠狠一推,来不及惊呼,便直接扑着陆挽澜,两人便一起翻进了湖中!
    “噗通”一声,激起千层浪花。
    与此同时,城南方向的上空,竟忽地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宛如天地折裂!整片夜空瞬间皎洁如白,随之便是火焰烟云烛天。
    亭中贵女眼瞧着城南那边,登时升起一朵乌黑烟云,耸入云霄。
    这可惊诧了众人!
    “这是怎么了?”
    “这烟火是不是太恐怖了些?”
    女儿家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倒是亭中的贵公子们顿时变了脸色:
    “这是城南那边什么地方爆炸了呀!?”
    “是啊!肯定是爆炸!难道是王恭厂,我听说那边对黑火药管的松泛,工部老早就想调查了!”
    “啊?那这回出了事,王恭厂管事的不得人头落地!”
    “瞎吵吵什么!”一听到众人在这说着王恭厂,那定北侯府的嫡子李傲棠便坐不住了。
    这王恭厂,是大周工部下属军器局的一个分厂。军器局每年要制造盔甲、腰刀三千余件,其余长枪、鸟铳,火炮和火药的制造数量随战事形态而定。凡工部领银制造军器,皆由盔甲厂和王恭厂六四分制。
    王恭厂每日发放火药超过三千斤,这管理火药的差事,便是李傲棠的父亲托人为他找的。
    如今城南出现爆炸,若真的是王恭厂的责任,那这厂中上上下下几十个官员,恐怕都要遭到牵连。
    见李傲棠赫然大怒,其余公子都没了动静。
    怎么忘了,这正主就在这,现在触他的眉头,以后还不得遭人嫉恨。
    正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言冷语:
    “王恭厂在京城西南角,这正南方向明显不对,你们休要胡乱揣测!”
    说话的,便是一脸严肃的豫王,萧逸寒。
    “是。”
    本想在这边看烟花的贵女们,见烟花看不成了,而豫王和燕王亦向此边行来,便纷纷垂首,自觉地退到亭子的另外一侧。
    透过朦胧纱帐,看不清豫王的面色,不知道这些男子都在商议什么。
    爆炸声响后,整个湖心亭亦回归平静,瑟瑟的冷风好似应景一般,夹杂着浓烈的火药气息跌进亭中。
    扰得贵女们心中更加焦躁不安,不由得急切地盼望着豫王殿下差人送她们回到岸上。
    却于此时,那户部尚书之女姚水月,忽地指着亭边一片正在扑腾的水花,失声惊呼:
    “不好了!燕王妃和谢四姑娘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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