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台下一片混乱之时,李仕元夫妇仍然被清兵牢牢控制着,虽然那些清兵侍卫被邓铁鹰等人杀死杀伤无数,但鳌拜老奸巨滑下令要死死看住两名囚犯,如若囚犯被劫走,一众清兵和侍卫当灭九族。
    他命令一下,谁人不惧,当下不顾性命严防死守,所以邓铁鹰等人数次杀近前来,都被清兵和侍卫死死挡了回去,最后功败垂成。
    李仕元见到众人为了相救自己夫妇,死伤数人,更令在场的无辜百姓白白枉死,心中着实不安。便大声朝邓铁鹰等叫道:“各位英雄快走,不要为我牺牲性命,你们的恩德,慈炯来世再报!”无奈现场喧嚣无比,他虽然用尽全力大叫,谁又能听得见。围在他身旁的侍卫听到他大喊大叫,心中有气,提起刀柄便朝他心窝上捅了一下,这一捅好不用力,李仕元顿时感到胸痛气闭,差点喘不上气来,眼泪鼻涕一下子便淌了出来。
    数丈之外的吴青鸾无时不在关注丈夫的安危,见李仕元被侍卫虐打,心痛不已,骂道:“你这些为虎作伥的狗贼,不要忘了你们自己也是汉人子孙?”那些侍卫清兵中有部分实是汉人,听到吴青鸾的话,又是羞惭又是恼怒,其中一人喝道:”你这婆娘,再要噜唆,我一脚将你大肚子踹破了。”
    吴青鸾鄙夷地说道:“你们除了会欺负汉人同胞,还有什么别的本事?”那侍卫恼羞成怒,叫道:“我今天就欺负你了,怎的?”抬起脚来,一脚踢向吴青鸾的小腹,吴青鸾被他们挟持,加之身子虚弱,两人又近在咫尺,便是在平日里也躲不开这一脚,何况此时此地。这一脚便重重踢在她小腹之上,只听她惨呼一声,肚中痛如刀绞,便再也站立不住,身子慢慢弯了下去,倦曲成一团,鲜血顺着裤管流淌下来。
    李仕元何尝不心系她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吴青鸾受到如此的残害,简直是心胆惧碎,大叫一声:“青鸾。”又骂道:“你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和你们拼了!”用尽生平力气,一低头,向身边的侍卫狠狠撞了过去,他虽然身带残障,加之长期狱中饱受折磨,但体**力并未失去,这狠劲一撞,身边的两边侍卫猝不及防,立时被撞翻在地。
    李仕元挣扎着一瘸一拐向吴青鸾奔去,早已经泪流满面。众侍卫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力量,一怔之下,立刻醒悟过来,其中一名被撞翻的武士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腰刀,窜上前去,一刀便从李仕元的背上砍了下去。
    那侍卫知道李仕元是钦命重犯,不能将他杀死,这一刀虽然不敢用尽全力,但一刀之锐,非同小可,李仕元背上登时被砍了一条近尺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李仕元只奔出数步,便一下子仆倒在地。夫妇俩只在眨眼之间便都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一口气了。
    此时邓铁鹰等已经遁去,鳌拜重新宣布开斩。李仕元夫妇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不过只要两人都还有一口气在,那便算是活人,留他们性命只不过为了斩他们示威,所以对侍卫的残忍举动便不闻不问,睁只眼闭只眼。
    众侍卫听到号令,如狼似虎地将李仕元和吴青鸾血淋淋架起,重新回到原位,只等鳌拜下令行刑。就在李仕元夫妇被侍卫虐待之时,玉树道长正在人群中寻找着李相如,因此台上的一切并未瞧见。台下的百姓看到朱三太子夫妇受这等折磨,一个个只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敢怒不敢言,生怕鳌拜又象先前一般下令用箭射杀,只心中暗暗咒骂他祖宗十八代。
    李相如穿越人群,来到人群的最前面,前面的清兵拿着刀枪拦住众人,不让他们靠台子太近,生怕百姓又趁机作乱。李相如身材瘦小,被前面的清兵挡着,只隐约看到台上的情形,至于朱三太子的样子,却看不分明。他奋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光从侍卫的肩膀穿过去,向台子瞧去,只看到台子上的人身着囚衣,满身血迹,将白色的囚衣染得红了,被几名侍卫挟持着,跪于台上,只见他头发散乱,遮住了脸部,看不太分明,但却有几分熟悉的样子。
    他心中略感奇怪,心想:“这人难道便是朱三太子?”又见他满身血污,心中对他产生了几分怜悯。过了片刻,他脚尖踮得酸了,加之人群拥挤,便松了下来。
    歇了一会儿,听到台上宣读斩首的诏书,听不清楚读些什么,只知道诏书一宣读完,便要开刀问斩,朱三太子便要身首异处。身子不由得又向前面凑了凑,再次踮起脚来,他目光从众清兵的空隙中看了过去,慢慢移动,移动,移动。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一个同样满身血污的女人,虽然他的容颜很憔悴,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她的容貌,从他的身形和略微隆起肚子,李相如便判定了那女人是谁。
    那一瞬间,李相如脑袋“轰”的一声,如遭雷击。他头脑中一片空白,旋即叫道:“娘!”他只觉那一刻,那一刹,喉咙中干涩无比,想要高声叫喊,却无法叫喊出来。他张大了嘴拼命叫着,可发出来的声音有如蚊鸣,又干又哑。
    他猛然拔开前面的清兵,用尽生平之力迅疾冲向行刑台,张大了嘴巴,拼命想喊叫出来,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些清兵侍卫看见一个小乞丐突然从人群中向台上冲来,嘴巴大张着,可一点声音也没有。首先是感到奇怪,然后立即上前拦截。李相如此时已经看清那被押住的男人,传说中的朱三太子,竟然便是自己的父亲李仕元。他在巨大的惊奇和痛苦之下,体内的真气便自然迸发出来,那些拿着刀剑的侍卫被他一个个推倒、踢翻,台上台下又骚乱起来。
    李仕元、吴青鸾同时向台下看去,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脸的愤怒,大张着嘴巴,满脸的泪水,象一头愤怒的小兽,狂风般向台上奔来,那正是令他们又生气又疼爱,又牵挂又骄傲的儿子李相如。
    侍卫和清兵用刀剑向李相如身上乱砍乱刺,李相如视而不见,口中只无数遍无声地大喊着:“爹、娘!”台上的李仕元、吴青鸾乍见之下惊异之情可想而知,开始是无与伦比的喜悦,接下来是无与伦比的担心和害怕,心如刀绞,眼看李相如要被侍卫的刀剑砍死,只见一道白影风也似地抢了进来,将李相如从刀枪的空隙中抓起,一飞冲天,跃起丈余,那些侍卫的刀枪便全部刺空。
    李仕元和吴青鸾已经看清楚那白影是谁,他们终于安心了。夫妻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高亢穿越云霄,大所有人惊奇的眼光中,笑声中让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活与安详。除了玉树道长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临死之际为什么还笑得那么开怀和畅快。
    李相如被玉树道长从清兵刀枪中提起,他的身子随着玉树的身子在半空飘荡,可眼光却从未离开过行刑台上的父母。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身体陡然被绳索高高吊起,血光迸溅中,父亲的头滚出老远,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一片又深又蓝的血红。
    那一刹间,他头一歪,但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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