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灵犀镇上就炸了锅,镇南校尉营几乎倾巢出动的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搜查,李唐喊住了一个神色看起来十分忧郁的年轻士卒随即问道:“这位小哥,我是李唐,那天在你们营中比试的那个,还有印象吗?”
    那天比试的时候这个士卒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被这么突然一问竟然恍惚的忘记了李唐的模样,狐疑的端详了李唐片刻之后方才记起来他是谁,连忙说道:“原来是你啊,哎呀,你可真厉害,能连胜我营中三员‘大将’,身手了得啊,可惜呀,唉。”
    士兵轻声叹气,李唐继而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看架势怎么像是整个校尉营都出动了啊,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快别提了,之前跟你比试的那三个人昨天晚上失踪了,另外还有一个人也跟着一块走丢了,马千总急了,以为是在花月楼里鬼混,然而从上到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猜测他们可能在灵犀镇的那个地方吧,这几个人可是我们营中的门面,丢了可了不得,现在正在这找,我还想跟他们学点本事呢。”
    “李厚宗,王二麻,张三通他们?他们经常去花月楼吗?”
    “是啊,这几个人是我们营里的佼佼者,马千总也经常当着我们的面夸耀他们能干,所以对他们的约束也就不那么强,四个人晚上经常去花月楼喝花酒,有几次都是马千总亲自派人去接的,然而接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口头批评几句草草了事。”
    “这大活人这么能走丢呢,没再好好找找?”
    “谁说不是呢,关键他们还都是一个帐篷的,今早上集训点名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人没了,唉,可千万别当逃兵啊,当逃兵被抓回来的下场很惨的。”
    那个年轻士卒唉声叹气的自顾自说着,李唐的心中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营中走失的这四个人应该就是之前在郑家院外和自己交手的四人了,昨天夜里只是李厚宗自己一个人前来跟自己比斗,连同楚天问三个人一起聊了很多,直到四更天李厚宗才走,大概就是从楚家走后顺便离开了校尉营。
    说来也让李唐吃惊,李厚宗对整个苍州官府背地里干的事几乎都是了如指掌,就连郑家仓库里什么时候运来的货,货里面都是什么这一类隐秘的问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然而当李唐追问他的来历之时他却闭口不谈,嘴上说着还不到时候,届时自会明白他的身份,搞得李唐一头雾水,一旁的楚天问更是想用手中长枪戳他几个窟窿,要不是李唐及时拉住了激动的楚天问,恐怕李厚宗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自从郑家仓库着火之后,李唐心中就一直对如何解救郑耀祖不得其法,也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明白这里面到底漏洞在哪里,表面上郑家仓库藏有带着官府封条的军备,暗地里却是裴元英指使他这么做的,然而证据呢?空口无凭,怎么来证明这批货是裴元英指使郑耀祖这么干的呢?
    还好李厚宗今晚来了,解答了李唐心中的疑虑。李厚宗自打去年年底入了灵犀校尉营做了一名士卒,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三个,四个人都是身手极佳的好苗子,很快被营中的几个千夫长所看重,起初校尉营里也对他们的身世起疑,后经过盘查之后确实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污点,于是也就相信了他们几个,可见这几个人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掩盖的十分周密。
    培养个好的将领不容易,同样,培育好兵也不简单,这几个人很快就成了营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个用棍,一个拉弓,一个赤膊上阵,还有另外一个用剑,这让李唐大为吃惊,那日在郑家院外比斗,三人各自持剑组成梅花剑阵和自己对峙,难不成他们都隐藏着自己的修为?然而被唤作香主的李厚宗昨天夜里跟自己打了个平手,其他三人的修为应该也不及自己吧,李唐心中这么想着。
    李厚宗虽然没有跟李唐表明身份,但是却告知了他们潜入校尉营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探查官府兵丁动向,第二,掌握物资分布,最好能瞅准时机的干他一票,所以也就有了郑家大院之外那一幕的存在,然而探查兵丁动向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不得而知。
    话说到恰到好处的节骨眼当即止住的李厚宗还是将如何拯救郑耀祖的关键法门详尽的告知了李唐,这里面的漏洞不在裴元英的暗中授意,也不在郑耀祖的愚蠢,而是在那一纸文书里,李厚宗曾经偷偷潜入将官帐篷里找出那张货物清单仔细比对过,营中所有东西都跟清单上列举的丝毫不差,既然如此,郑家的货物又是从何而来?
    想要抓住郑耀祖私藏军备的罪名,必然还得从郑家运输官家货物来找节骨眼,而朝廷派发的货物都是有数的,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赠送点什么,这又不是买东西打折,不带买二赠一的,所以这批货物只能是裴元英私自让郑家运输的,没有通过朝廷这一道,如今只需要找到那一纸官府文书以及郑家镖局里对押运货物的所有凭证,即可洗脱罪名,闹不好还得牵连裴元英进大狱。
    这也让李唐明白为什么郑耀祖犯下这么大的罪名,但是裴元英好像故意一般很多地方都出现漏洞,首先是郑家大院里只抓人,装作一时疏忽的样子第一时间没有设下官差看管现场,直到自己查出残件将其烧毁之后,官差才悠悠前来看管现场,其次,县太爷张广聚审问郑耀祖只说招与不招,从不提及郑耀祖所犯何罪,但郑耀祖在灵犀镇声名狼藉,仅靠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就足以将郑耀祖压垮,第三,已经两天过去了,裴元英好像不着急,一点一点的磨着郑耀祖的性子,等候郑耀祖什么时候忍不住自己去找他说。
    不得不说,裴元英下了一手好棋,看似是几处不经意的漏洞,实际上也是这上面紧要的一环,谁都知道郑家得到了官府文书,光明正大的押运着朝廷物资,但谁又能想到裴元英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上面做文章,瞒天过海的将自己的东西也运了过来,只是没料到楚天问会去点一把火罢了。
    李唐将所有线索串连到了一起,心中顿时豁然开朗,那个一脸忧郁的年轻士卒看到李唐发呆了这么久也不回自己的话,急忙问道:“哎我说,李唐,你见没见过我们营中的那四个人啊,要是见到了就赶紧告诉我,我也好申报上去邀功,大家都跟没头苍蝇似的瞎找,根本就没个章法。”
    “咳咳,哦,没见过,不知道。”李唐清了清嗓子,说完之后转身走了,留下那个年轻士卒在那里独自迷惘。
    李唐此刻想要去的正是郑家大院,他想找到老郑,跟他要有关押运货物的相关底细清单,刚走到郑家门口的李唐看到门口已经有两名兵丁把守了,心中不由得一乐,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裴元英正是等他们将一应证据销毁之后进行监视,摧毁郑耀祖的心理防线,旋即认罪,只是他没想到郑耀祖在公堂之上遭受了那么多毒打都没服软罢了。
    进门的时候,两个守卫前来搜身,将李唐身上的东西都摸了个遍,确认没有什么违禁品之后方才放行。
    老郑一看到是李唐来了,连忙从里面跑出来迎接,还未开口老郑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夜里我不放心,又去狱里看了看我家少爷,之前打点的钱都打了水漂,裴元英派外来兵丁和一个不认识的书生来审讯,少爷被打的惨不忍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碎成布条了,然而少爷一直咬着牙挺着,死不认罪,看的我心里那叫一个疼啊,恨不得少爷能就此认罪,也好少受些苦,然而低头就代表着郑家上下全都得跟着送命,我老郑已经是土埋脖子的人了,要是我能替少爷受那份苦该多好。”
    “郑管家先不要太过伤心了,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找你。”
    老郑听闻此言,眼睛顿时一亮,旋即说道:“李公子莫不是有了就我家少爷的方法?快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我也好跟着参谋参谋。”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李唐微微一笑,伏在老郑的耳边将所需要的东西告诉了他,老郑听完之后表情凝重,旋即带着李唐来到了郑耀祖平日里办公的书房,只见他在地上不断敲着砖块,李唐心中不解,直到老郑敲到一块声音不同的砖块之后李唐才明白过味儿来。
    “李公子,你也知道,少爷这么多年了就做了这么一单生意,还是笔大单,镖局上下都为之庆贺,少爷也谨小慎微,将经手的生意底细清单都埋在这块石砖下面的箱子里。”
    李唐微微点头,但是没有说话,老郑将那个箱子里的清单放到李唐手里,李唐装模作样的看着上面所记录的货物详情,自然是装模作样,校尉营里到底运进去多少东西他怎么会知道,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运往晋阳城的货物清单,在这一摞清单的最下方李唐找到了那张官府的通关文牒以及押运声明,上面确实记录了要运多少东西,什么品类,剩下的任务就是将清单和通关文牒、押运声明三者互相比对,只要找出上面的偏差自然就是案件真相大白之时。
    郑耀祖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官府文书给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欣喜自己做成一笔大单,但是忽略了比对上面的货物详情,换做是另一个人估计也会这样吧,毕竟一趟镖一趟钱,哪有不为了挣钱的生意呢?
    一摞清单被李唐迅速揣进怀里,在老郑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守备松懈的院墙处,李唐悄悄扶上墙头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翻身跳了出去。
    然而谁也不知道,此刻郑家上下还在等候的郑家总镖头郑三友已经被关进了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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