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声音?她觉得好刺耳,是蝉,是酷暑的夏日。
    何林曼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她觉得自己只是寄生于这个躯壳里,这具与她有相同容貌的身体里。
    但是她又能以第叁者的角度看着,于是也能发觉不同之处。
    该怎么说呢,这个何林曼并不开心,她好压抑,那双眼睛灰蒙黯淡,机械的走着,走着。就像一个按着剧本走的演员,空洞的,死板的。
    炙热的柏油马路烘烤着她的脚心,鞋子很软,很薄,故而踩在地上像是被火烧。
    高茜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为什么不坐车?她不明白,这么热——轮胎摩擦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她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躲,便被撞飞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湿热的液体不断地淌……
    “曼曼,曼曼,曼曼!出什么事了,啊?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她尖叫着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何淮安忙把她抱起来,搂着她,力气很大,可她却没有感觉到痛意,只是抽抽搭搭地哭。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Lydia,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已经醒了,没事了已经。”
    她惊惧地缩在他的怀里,额上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咬着手指在发抖,她好怕,那种恐惧是莫名的,像是发生过,又像是一个预警。
    “哥哥,哥哥……淮安……我会好好的吗?我会没事吗?我好怕,我最近为什么会梦见,梦见我被车撞死了,我——我好怕,好痛……我好痛!我喘不过气,淮安!”她捂着胸口,面色迅速地变为青白,吓得何淮安打了电话喊家庭医生来,又不断问她哪里痛。
    “我——”她捂着胸口,声音都变了,抓着何淮安衣服的手也松开了,手心沁出的汗使那睡衣的一处颜色变深,声音越来越轻,跌倒在床上,弓着身子,“我胸口痛,我心脏……我喘不过气……”
    “Lydia,Lydia!”他突然想起柜子里有备用的极速救心丸,这时也不管能不能吃了,马上给她喂下去,“曼曼,曼曼你还有哪里痛啊?你别吓我,你,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好一点,啊?舒服点没啊。”
    何林曼虚虚地摇了摇头,竟昏了过去,何淮安当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死机了一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何林曼抱下楼的,他以最快地速度冲下去,司机已经准备好了,当即就去医院。
    何先生知道消息是第二天,人都已经回家了。何淮安都没去公司,就在家里陪她。
    “这几天我们就不出去玩了,好不好?你在家,按着医师开的方子把身体调一下,还有难受么?”他伸手摸摸何林曼的额头,还有点热。
    “我有点恶心。”她躺在床上,眼睛半眯半睁的,侧着身,神色憔悴,整个人就是病殃殃的,“头晕。”
    “等会拿体温枪测一下。”他伸手把何林曼那些细碎的,毛绒绒的,粘着额头有些盖着眼睛的散发扒拉开,“这几天我在家不去公司,等你好了我再走。”
    “我会死吗?”
    “曼曼——”他陡然扬高了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迅速地缓了面色,“你只是不舒服,喝了药就好了,梦只是平常电视剧看多了,没任何联系的。”
    何林曼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他的手,“昨天晚上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很吓人吧,淮安,我老是让你不省心,你很辛苦。”
    这话但凡是平常说出来,何淮安,大方地满足她一切的要求,而现在,却觉得很不好,很不吉利的感觉,“你很乖的,我从来不觉得辛苦。”
    “你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我一个人怕。”她刚喝了药,药性上来了使得人也晕晕困困的,但她又努力睁着眼睛,拉着何淮安的手,“淮安,你等我睡了再走可以吗?”
    “我不走,你睡吧,我一直在这。”他一晚上没睡,人也显而易见的疲惫,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侧着身子,轻轻顺着何林曼的背,“Lydia,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很开心了。”
    “那我会的。”
    “好,你睡吧。”
    他等人睡熟了才停了拍抚的动作,再一次的给何林曼顺好头发。她年纪真的不大的,现在不是过去,谁会早早地在这二十出头没几岁的年纪结婚呢,甚至还有了孩子。
    可她自己还跟孩子一样的,被保护太好了,从没有什么生活压力,烦恼或许也就是在纠结这鞋是买一双呢还是把不同颜色的都买。
    何淮安有时会想,如果他有女儿,他一定会很爱她,但是不会毫无原则地宠她,他在保障安全的情况,可控制的范围,会让孩子去接触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而不是像父亲那样,过于小心地将何林曼保护在象牙塔里,她所认识,所接触的无非就是同圈子里的人。她有过交集的男性寥寥无几。
    她坏,坏到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将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一一收拾。可矛盾的是,何林曼又是单纯的,在没碰见何淮安之前,她连情爱都不懂,对情爱的了解知之甚少。她只会得意她的追求者众多,可事实上一个也没与她发展过。她的世界里只有喜欢与不喜欢,喜欢的要留下,要守护,要珍惜。而不喜欢的就要除掉,要驱赶,视作眼中钉。
    她的确好符合那些所谓小说电影里的配角性格,不善良,不阳光,没有一点公德心。她真的可以令人恨得牙痒痒!
    可那是对旁人而言,是旁人所认为的。于何淮安来说,何林曼就是好的,他的将来以后,他的婚姻,他的子女,这些都会与何林曼有关。她不需要谁来定义善恶,她只用做何林曼就行。
    那所谓的剧情已经崩塌脱轨,何淮安猜不到接下来的发展,可不排除那所谓的结局——
    何先生发了信息给他。
    “林林呢?”
    何先生听说昨晚闹得很凶,可偏偏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吃了药,我让她再睡会。昨晚闹了一夜,早上才回来……爸爸,仔估计得送林西寒那边几天,Lydia这样子,我实在分不出心。”
    “给我就好了啊,不用给寒仔的,自己的孩子自己来咯。孩子送我那去,左右也有保姆的,没事。林林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我听说她昨晚是心绞痛?好端端的怎么心绞痛,以前没有的,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我跟你说要让着她一点的嘛,她好胜的,唉!人没事就最好啊,真是吓死我了。”
    “爸爸,我打算带她去外面住段时间,等过了年再回来。”他完全不是跟何先生在商量,这是已经有决定了,他心里的想法显而易见,跟不如说是在跟父亲提早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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