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赫尔穆特最后说出来的那句恶狠狠的宣言,海利加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这是他的家事,他自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发表意见。比起赫尔穆特现在几乎不加掩饰的对卢法斯的恶感,海利加更关心,艾尔巴雷亚公爵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有什么比较直接的目的?
    虽然他的确有如尤西斯说的那样,似乎是在好好反省了,但是海利加也不觉得他的思想改造进度会如此神速,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提供给自己这样一份,堪称是他家丑的重量级情报。
    当海利加这样问赫尔穆特的时候,后者却笑了——他仅仅只是淡淡地指出了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原因很简单......我之前一直轻视的次子,原来才是那个对我付出关心的人,而我一直以来委以重任的长子,却是那样一个叛徒。”赫尔穆特轻声说道,“既然我已经失去了公爵的权力,所以如果是为了报这份他羞辱我的仇——那还不如交给你来处理。”
    “原来如此。”海利加大概明白了——即便是如今身陷囹圄,而且几乎看不到翻身的希望,赫尔穆特还是保有着每一个帝国贵族骨子里的骄傲。赫尔穆特原本抱着对卢法斯精心培养的态度来对他进行教育,没想到卢法斯却如此不识好歹地坑害他,那么赫尔穆特自然也要同这个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划清界限。因为现在的赫尔穆特已经失去了权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借助外力来帮助自己达成这个目的。
    告诉尤西斯显然是不行的。某种意义上,赫尔穆特早些时候有多讨厌尤西斯,就越能说明尤西斯这个人的本性。那个时候的赫尔穆特公爵骄戾而跋扈,又保持着对自己贵族血统的绝对优越感,自然会把思想和身份完全和那时的自己相反的尤西斯视作眼中钉了。因此,他深深地明白,如果是尤西斯的话,是不会愿意和卢法斯翻脸敌对的。不仅仅是因为尤西斯的品性,也因为卢法斯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但至少是一个优秀的兄长。尤西斯不会愿意和相当于抚养自己长大,并且培养了自己思考,教授了自己剑术的卢法斯敌对的。
    因此,经过权衡之后,他才会认定海利加会考虑这样的请求。因为在他看来,海利加本质上是一个利己主义者,虽然海利加在尤西斯的问题上做出了许多妥协和让步,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做的必要的迁就而已。他把消息告诉海利加,是他觉得海利加此时应该也对卢法斯行动的背后逻辑感到疑虑,而自己所掌握着的这个秘密应该能够成为揭开谜底的关键。
    “可惜......我现在还不能答应您,因为要如何对待卢法斯,我其实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海利加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对赫尔穆特说一些内幕消息,“您应该也不知道这个吧。”
    “怎么了?”看到海利加话里有话的样子,赫尔穆特不由得心生好奇。
    “其实,卢法斯......他从一开始,就是「铁血宰相」吉利亚斯amp;amp;middot;奥斯本那边的。”海利加这样说道,他无视了赫尔穆特那开始有些宕机的大脑,“这场内战中他对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宰相的授意......「不动声色地削弱贵族势力」,而那个时候的您对他几乎是无条件信任的,拿您下手,您绝对是防不胜防吧。”
    “这......怎么......”要是平时,赫尔穆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事情。但是,既然是海利加这样告诉他的,却由不得他不信,“可这根本就......他在贵族联盟的立场......”
    话说到一半,赫尔穆特戛然而止。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海利加轻叹一声——若是别人想要反驳这一点,最直接的证据其实就是,卢法斯身为艾尔巴雷亚家内定的**人,会有什么样巨大的利益能够吸引他跑到贵族的对立面那边去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然而,赫尔穆特却知道卢法斯的真实身世。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赫尔穆特的目光中的恨意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更多的不解,“就算他并非我亲生的......我自问对他进行的那些继承人必要的教育,不论是知识还是心理上的,我一点都没落下过。哪怕是我真正的亲儿子,我都没让他来到公爵府,直到卢法斯强硬地劝说我把尤西斯接过来为止......”
    “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吧。您对他的教育,说不定不是他想要接受的......您把他当作贵族的门面,艾尔巴雷亚家未来的荣耀,从而忽视了作为父亲对儿子最基本的关怀,从而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走了歪路,而您并没有察觉到......说不定就是这样呢。那个「铁血宰相」说不定就是利用这个空档勾搭上他的。”
    “即便如此......即便他真的如同你说的这样,是我给他施加的太大的期望压垮了他......我也不觉得他会站在宰相那边。”赫尔穆特自然明白海利加的意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那种因为过早地接受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从而导致心理扭曲,甚至是精神崩溃的贵族继承人,而身为大贵族的他对于这种故事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卢法斯......我记得早些年的时候,他还经由我的手,试探过当时刚刚崭露头角的奥斯本呢。有了那件事,我觉得奥斯本不太可能会信任他。”
    “是吗?”海利加不以为意地问道。
    “嗯......我想想。大概是七八年前吧。”赫尔穆特回想了一下,“当时奥斯本刚刚作为政界的新星崭露头角,一上来就触动了不少我们这边的利益......于是在那年的领邦会议上,有人就提出,要用我们的办法,给奥斯本一个下马威,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海利加没有搭话,而是静静地听着赫尔穆特讲述后续。他忽然觉得,这似乎能够和自己在很早之前追查的某件事情产生必要的联系——那正是少数自己绞尽脑汁追查,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的。
    原猎兵伏尔坎,现「干部V」袭击宰相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指使者。
    “「我们的办法」......是指......猎兵团吗?”海利加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嗯,没错。”赫尔穆特有些意外地看着海利加,随后想起来他似乎在克鲁琴州战事结束后就转而雇佣了赋闲的「北之猎兵」,不像是那些和奥利巴特殿下混在一起,对此不屑一顾,自命清高的傻白甜,于是继续说道:“当然......因为陛下那个时候对宰相是空前地支持,因此直接将宰相杀死,或者通过议会弹劾强行逼迫他下台,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我们那个时候的打算是,让一支猎兵团去绑架他——让他担惊受怕个几天,又不至于真的伤了他的性命。这样既可以重挫他的锐气,又不至于在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你似乎不知道......奥斯本宰相当年在正规军的时候,曾经是把帝**中的「百式军刀术」修炼到极致的武界达人?”海利加皱起眉头。「厄伦格姆」只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猎兵团,而吉利亚斯amp;amp;middot;奥斯本的实力,在海利加看来甚至不弱于「光之剑匠」多少。要是雇佣那群菜鸟去袭击宰相,宰相一个人说不定就可以稍微付出点小伤的代价,就把袭击者全杀了。
    虽然「百式军刀术」并非是传统的武术流派那样,有着对于武者个人斗气和呼吸技巧的严格规定和限制,只是重视这些从帝国各大流派里吸收而来的招式本身的运用——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小瞧了奥斯本宰相个人的力量才是。派遣「西风」或者「赤色星座」这种猎兵团或许可以,但是「厄伦格姆」绝对不行。
    再说,海利加很清楚地记得伏尔坎那时候的话——他们只是需要稍微吓唬一下宰相,然后撤退就可以了——没想到途中遭遇了宰相早就布置好的埋伏罢了。
    “是吗?还有这事?”赫尔穆特吃惊——他当然对奥斯本宰相在正规军的履历有所了解,但本质上对武学一窍不通的他,不懂奥斯本的战斗能力意味着什么。海利加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在伪装。
    “你是不是要说......这件事情,你是委托卢法斯动手的?”海利加定下心神,继续追问。
    “对......那也是卢法斯第一次使用猎兵这种东西。”赫尔穆特点了点头,“虽然那时候他还小,刚刚从军官学校毕业不久的程度......但是我想到,这些东西在他成为公爵后,也是必须要了解的,因此就算是让他早些接触也并没有坏处。”
    “结果肯定失败了吧。”
    “算是吧......虽然前面的计划没出什么偏差,但是我们太小瞧那时候由奥斯本组建起来的「情报局」和「铁道宪兵队」的本事了。”赫尔穆特叹了口气,“他们得到了消息,截住了卢法斯派去的猎兵团。不过,好在没有暴露是谁做了这件事,因此他们也就没办法查下去了。在那之后,这两个组织在凯恩公和我这里,也......更加碍眼了一些。”
    “您还真敢说。这事儿如果在战后被捅出去了,可又是一项挺严重的指控呢。”海利加故作平静,忍下内心中更进一步一窥究竟的冲动,耐着性子调侃着。
    “是啊......不过这件事,本质上是卢法斯做的——虽然他告诉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征募猎兵团用的却是他自己的资金渠道和和情报渠道。”赫尔穆特点了点头,“当时我还不太明白......现在想来,大概是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背离我的心思,因此避免被我抓住这种不利于他的证据吧。”
    “大概是吧。”海利加点了点头——赫尔穆特虽然这样说了,但是的确,相关的可能证据,其实全部都在卢法斯那边,而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宰相说不定早就知会过卢法斯要小心和「厄伦格姆」有关联的自己,因此这些证据恐怕也早就被他销毁。虽然海利加一点儿也不觉得赫尔穆特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诓骗自己——他既没有那个本领,也没有那个立场。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看也不会有人追究这件事了。奥斯本既然已死,那么卢法斯哪怕真的如你所说,很早就倒向了革新派那边,现在应该也——”
    “不......赫尔穆特阁下,奥斯本宰相并没有死。”海利加冷冷地打断了赫尔穆特说下去。
    “怎么可......我在帝都的眼线亲眼看到他——”
    “挨了一发***弹,胸口开了个大洞倒下......是吗?”海利加说道,“没错,但他确实就没有死。而且,宰相和皇帝陛下是老早就串通好的......所以陛下才敢优哉游哉地呆在离宫,而不做出任何举动,也没有对「雷神」等人的直接指示。”
    “......”赫尔穆特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现在应该正等着回归,收拾内战的残局吧。”海利加点了点头,“您大概也想明白了......我觉得您应该做一些针对性的准备,从而避免之后更进一步的问责才是。为此,我希望您能想想,还有什么渠道,能够掌握刚才您说的这件事的相关证据。不需要指向性极强的证据,只是可能有所关联就可以......有些东西我是想要确认的,而由此导致的后果,应该也是您喜闻乐见的。”
    “......正如我刚才所说,直接性的证据恐怕是不可能了吧。”赫尔穆特叹了口气,“不过......说不定在一些中间请报商那里,还保留着相关的记录才对。虽然那些记录本身就是地下世界的东西,拿到明面上几乎不具备任何价值......”
    “中间商?”海利加重复了一遍赫尔穆特的这个说法。
    “嗯......就是早期猎兵团的公用情报源......他们当时是作为单独的地下世界的情报机构存在的,只不过近些年来都被一些有一定规模的猎兵团给吞并了。我看你使用北方那群野蛮人也是第一次用猎兵,对这些应该不熟悉才对吧。”赫尔穆特点了点头,随后——他对海利加详细讲解了早期的猎兵是怎样一个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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